正文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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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街道上已经有几家炸麻花的摊子摆开了,喷香的炸麻花味远远沁人心脾。外地卖灯笼的吆喝着卸车,摆卖,红红的灯笼随风而动,煞是喜庆。甘蔗车子,汽球摊子,瓜子、花生叫声此起彼伏。玉立小动作结束了,税务所大门还开着,我心里说:“谢天谢地,总算是没白跑!”

艰难的接好水,玉立故技重施,水笼头到税务所的大门口不足二十米的半圆形的花圃路上,几次水桶失手。我的裤腿湿透了,鞋袜更是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赶紧抬些!这俩个娃些!抬咧这么点路么还歇啥呢?快点,我要关门咧!再不关,我这儿都成水路咧,把人能绊倒!”狼狈的我一回头,只见税务所的人像赶鸭子一样,一脸的不悦。

得意的玉立陡然间从我手里夺过马勺,向水龙头走去,边走边说:“看你些,抬个水撒撒泱泱,满满一桶水成半桶咧!”接满水,马勺又塞给我,一本正经的说:“姐,咱赶紧抬,人要关门了!”

迎面扑来夸赞的声音:“嗨!把nia这俩个娃看嘎些!蕞僦僦的,乖得么,还能知道给他妈抬水咧!不错,不错,这娃将来长大错不了!”

“姐,咱俩把水先放下!”破天荒头一次玉立先打招呼后放桶。

“你想弄啥?”我不解的问。

“姐,你把棍给你那边抽嘎,你一个手拿马勺,重很!给我多分些,我能抬动!”玉立一张口,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心里莫名说不出的感动。

“这娃不错!人蕞蕞的,就么懂事的!”

“嗨!人说:‘人比人气死人!’这娃连娃就能比嘛!把nia这他妈要的这娃!嗯!……”

“这谁家儿些!咱明也去nia他爸哇学学经验,取取经!咋教育的,嗯!……”

“……”

身后一片“啧啧“的赞叹声!玉立突然间像长大了一样,昂首挺胸,目光坚毅,就连走路也有板有眼,与平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看着眼前的弟弟,我不由得回想起没有上学前的弟弟。放羊满村人表扬,自不必说。每每忙天,天阴下雨,收粮,抬水,虽然远远超出我和玉立的能力范围。然而,为了家里不受损失,为了看到父母的欣喜的笑容和表扬,鼓励,哀求,描绘父母欣喜的表扬等手段用尽,玉立帮忙虽然劲头一次不如一次,但却从来没有故意人后使坏。

效果为什么差了?我知道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过早剥夺了玉立玩耍的理所当然。是我把他带进了父母的要求与责骂中,是我损坏了他“好孩子”的形像,是我……,他恨我,恨干活,恨一切让他成为对比后的斥责对像。

“咦!这回咋可这么快的!”母亲一脸惊讶和欣喜:“我还怕你俩个在路上又打锤呢!”

“你儿乖了,就快咧!”我平静的说。

玉立抽棍,放回原位,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呵呵,妈,水抬完,没我事咧吧?”

“慧娟,你来烧锅来!”母亲从灶台下站了起来:“没事咧,妈说你拿洗脸盆从后锅舀水洗脸去,叫你爸起来洗脸吃饭!”说着便提起水桶放到了柱丁石上,转过脸:“慧娟,你把锅烧滚了,给咱把菜一切,你爸起来了,你家先吃饭,妈给你爸借个自行车,再给你姑家娃把灯笼一买!叫你爸今个走亲戚去!他姐家,他去!吃饭就包等我咧!”

“嗯!”看着母亲着急慌忙的样子,我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洗锅,涮碗,喂猪……,干不完的家务,挨不完的指责。

“看你死牛憋犟的沃样子些!谁不敢牙齿挂嘎,稍微一说,就把沃驴脸拉上,就谁像上辈子欠你的!”母亲不满的瞪我一眼,她边走边骂。

听着母亲不悦的责骂声,低头看着湿透的鞋袜,手抽着风箱,眼看着玉立门口得意洋洋的显摆,我不知道‘家’是个什么滋味,更不知道什么叫‘父母姐弟’!胸口再闷,胳膊再麻,我知道忍忍也就过去。

一切吃饭的准备做好,父亲起床了,蹲在炕头,端着碗,平顺着吃着饭,就着肉。玉立站在后院桑树下独自喝粥。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伴随着母亲喜庆的呐喊声:“掌柜的,掌柜的!你看,这些麻花值多钱?”说着,自行车放在了房檐下,母亲一脸的兴奋和骄傲,高举着手里的麻花。

“你买麻花弄啥家?”父亲一脸的疑问:“咋还是有整有零的?”

“你先看这些麻花得多钱?”母亲把两只手的麻花合在一起:“这是一整捆十个,还有这四个零的。”

“多钱?”父亲眨巴了一下眼睛问。

“一块钱!”母亲笑了,得意的说:“今个碰上熟人咧!非要给我拿麻花呢,我不要,咱可占人沃便宜弄啥家!小本买卖,能挣个啥钱!nia沃爷乎不要还不行,非辇着辇着给我呢。沃就准当年连我在乡上、县上经常开会,都认得,关系不错,任个准做生意呢,所以非要叫我给娃拿两个麻花呢!我一想,算咧,给一块钱咱买些,就当照顾她生意咧,她多给了,就少赚些!我觉得这么个做好看些!掌柜的,你说对着么?”

“你说对着就对着!”父亲的脸渐渐拉平了下来,短暂的沉默,父亲突然抬起头,冷冷的问:“掌柜的,那我问你,你今个买麻花准备弄啥家?”

母亲愣了,举着麻花,左看看右看看,立马一脸的不屑与不满:“弄啥家?吃家!走亲戚家!”声音充满了火药味。麻花向柜盖随手一放,接过我端来的饭碗,直径上炕吃饭了。

父亲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却是千变万化,极其难看。玉立给自己的碗里夹上菜一声不吭的声又走了。

“好好好!你有钱!你有钱掌吃去!”压抑的沉默后,父亲终于发出了低沉的嘟囔声,喘着粗气。

母亲一脸的蔑视,把脸转到一边:“来,慧娟,妈给加菜!”根本不需要加菜我,伸过碗。

“吃吃吃!”父亲的声音猛然间提高了八度:“有钱你家掌想吃啥吃啥去!过完年你两个娃的学费你包问我要!我没有钱!”突如其来的吼声,把母亲夹菜的筷子吓在了半空,菜‘嘭’的一声落到了我及时赶到的碗中。

“你看你沃人些!我说都吃嘛!那一整捆麻花是给你走亲戚用的,体体面面!那四个麻花,给咱娃吃了。你咋就么大的脾气呢!一块钱,至于嘛!”母亲回过神,一脸惊讶,温柔的嗔怪。

“走亲戚?走谁家要拿麻花呢?走亲戚的馍你年前没蒸吗?咱蒸咧一倾八涝池的走亲戚馍,你这会买麻花走亲戚呢?就说走谁家这么贵重的亲戚还要买麻花呢?你见谁家走亲戚买麻花呢?一天没钱还穷大方很!”父亲怒目相睁,面目狰狞,口水四溅,恨不得吃了母亲的样子。

我端着碗,趁着没人注意,赶紧溜出去。然而,走房门,前院空场子,站在房门口如同站在了街道,甚至于大马路上卖灯笼的人都能看见,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玉立一个人在后院的槡树下,站哪里能吃口清静的饭?除了厨房,真无它处。只是父母的争吵声依然清晰可听。

“没人有走亲戚买麻花?那沃卖麻花的怕一天把麻花卖给鬼咧!不说自己一天穷屁滥干花的,总到球毛上人捋着吃寄子呢!还骂别人穷大方!你去街道上看嘎,看人得是买麻花走亲戚呢!任个人富咧,你可当是那几年呢,自从邓小平上台后,你看咱这儿还有谁家吃不饱饭的?就咱这一窝子穷,你穷,穷到你家屋么,还能穷到nia亲戚跟前!人再不要学么个咧,该大方的时候就要大方呢!为么点事可叫人笑欢啥呢!”母亲阴阳顿挫的说话声,我不用看便能想到她那装出的贤惠和鄙夷的神情。

“对!咱就按你说的,任个人都富咧,走亲戚要用麻花呢,那你年前蒸么多的礼馍弄啥家!是新馍好吃,还是陈馍好吃?还是年馍蒸多了咱有地方收拾呢?你既然知道走亲戚要用麻花呢,那你为啥要蒸那么多走亲戚的馍呢?”父亲一本正经的吼。

“我不是给你说咧,我买麻花是把人折到哇咧!再说了,咱买麻花也没吃亏么,本来nia沃大麻花是一块钱十二个,人给咧咱十四个!你说我不买,我好意思白拿人两个麻花?雾两个麻花我不要还不行,你说我当时咋办家?!”

“好好好!你有理,我说不过你!那我问你,你到街道上弄啥去咧?”

“我到街道上给咱姐家娃买灯笼去咧,麻花这事纯粹是碰上的!nia芳娃看见我咧,我还没认出来,nia就老远叫我呢,我这才走到跟前去的!”

“人这是会做生意!人说会做生意了,挣的是熟人的钱!咱一天紧吃捞饭汤就上来咧,还买做啥的麻花呢?!她要给你两个,你过意不去,就把两个麻花钱给人留下,或者上午给人端碗饭过去也能行么!咱可何必要买麻花走亲戚呢!咱是没蒸馍?还是咱的钱多?咱凭啥要走到消费时尚的前端!我就不信,任个家家户户走亲戚都要送麻花不拿馍咧!你说个别有钱人嫌蒸馍麻烦,走亲戚拿麻花,我信呢。咱有馍的事么,何必要那样做呢!你没算嘎,咱从腊月开始到现在花咧多少钱咧?再过俩天娃都开学了,又是一笔开销,钱都从垯垯来呢?你算账咧么?我想买车,为钱受的做难,难道说你真的一天没看到?咱给人开车,替人嫌钱的日子啥时候才能结束?眼看着堡子的新房一天比一天多,咱娃成天为了睡觉的事你踢我,我踢你的,四个人睡了这么屁大一坨子的土炕,你成天还想盖房,扎院墙呢!你也知道咱穷,穷一天还不想办法?等着神仙从天上给咱掉钱呢?一天没挣两个钱,挣两个钱都让你这么个零批完咧!嫌屋穷?穷死活该!像你这个样子一辈子也翻不了身!……”父亲的吼声时高时低,威严无比,只是那机械,狰狞的面容我倒背如流,恐慌如初。

“掌柜的,说嘎,把气消嘎,就对咧!再包说咧,下一回咱不买咧,不就对咧!今个初六咧,你到咱姐家去给娃把灯笼一送,看nia两个他喂家初七到咱屋给咱娃送灯笼呵。明个儿咱也要待客呢!你今个赶紧去,老早回来,回来的时候,到站上再给咱买些招待客的菜。”母亲嬉笑着,出乎意料的温柔。

“人说沃好钢都要用到刀刃上,咱没钱,还把钱不用到路数上!嗯,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拿个婆娘家,手大的连簸箕一样!一天随手乱花钱,得是看你男人一天还活着呢?一个个蹲呵吃,坐呵喝,嘴削的尖尖的,三六九集上再谋个嘴!就我这穿着棉袄不到一百二十斤的人,看给你家能熬多少油?……”房间的吼声依然震天。

“奥!没见过,没见过!你掌包着气咧!人都给说咧,咱下回不买咧,你这人咋是个这!得理不饶人的!赶紧的,你吃完饭咧,下炕,走亲戚去!我给你把自行车都借好咧!慧娟,你去你二婆家把她家的篮子给咱借来,叫你爸走个亲戚!”房间传来母亲紧张的呐喊声。

“奥!”我放下碗,赶紧向对门二婆家跑。

“妈,篮子我借回来了!”

“赶紧的些!看娃给你把篮篮都借来咧,这人咋怪的很!叫你到她姑家去,你咋是个这些!不是你说的嘛,你今年到她姑家去!赶紧的,再包学么个咧!”母亲尴尬的笑着,使劲拉父亲下炕。

“咱不去咧,不去咧!她姑沃人心空的,蒸的馍又酸又臭,娃们都没人吃!走沃亲戚弄啥家!看你这人些,咱说不去就不去咧,你总拉啥呢些!我都不嫌,你怕啥呢!”父亲死死拽在在炕上不下来。

“嗯,掌柜的,再包学么个咧,她姑么,金刀割不断的亲戚,嗯,……”母亲一个劲的赔着笑脸,父亲讪笑着不依不饶。

“爸,你咋么小心眼的,我妈叫你去呢,给我姑家都把灯笼都买好咧,你咋是个沃些!”我大着胆子说。

“看看看!咱大女都说你小心眼咧,她姑么,金刀割不断的亲戚,咱咋能说不走咧?四家就守咧一个她姑么,还有多少?垯垯有个不走的道理?我是说她姑馍没蒸好,咋能说到连她姑不走的话上来嘛!”母亲赔着笑脸,不断抚摸着父亲的后背,比哄小孩还要耐心。

“我没说你不愿意走,今个是我说咧,连她姑不走!省得你娘们一天唧唧咯咯的,说东道西!我管不了,也不想听!”父亲一本正经,借着母亲的拉动,腿挪到了炕边,垂了下去。母亲赶紧弯下腰,替父亲穿鞋。

“慧娟,赶紧把麻花装到篮子里,挂到自行车上。看玉立把饭吃完咧么!”母亲转头使劲的挤挤眼睛,示意我赶紧准备。

“给你说我不去,你这怪的,总给我穿鞋弄啥家!”父亲像小孩一样,使劲的向后缩着,不愿意母亲替他穿鞋。

“掌柜的再包学么个咧,这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咋能说不走就不走咧,再包惹人笑欢咧!她姑馍没蒸好的事,你不说了,等她姑垯次来了,我再给她说,把咱的教头给她姑拿些,不就好咧么!看你些!赶紧的,穿鞋!”

“嗯!你再知道么个话些!你以后就包说咧!”突然,父亲咬牙切齿的吼,推开母亲自己穿上了鞋子,向房门外走。母亲跟在后面,用手在半空剁着,恨恨的小声骂:“猪日沃模样!把人一天给害渣咧!”。

“哎!这麻花是给她姑家走亲戚用的?”出门的父亲一脸的惊喜。

“照你当啥呢!给你姐家拿呢,你还当给谁家买的?还把人批批当当骂了一早上!”母亲撇着嘴,满脸的委屈。

“哎!今个不错,我多年都没正式去过她姑哇,逢年过的节总是娃们去呢,今年礼当体面,我也好好把我姐看嘎,连我姐坐呵说说话,大过年的也没事么!”父亲边说边拍打身上的尘土,眼睛却从来没有离开过车子上的礼品:“你今个这灯笼也买的不错,人这活做的,精致!不错!不错!”

母亲站在身后,撇着嘴,咬着牙,一脸的不屑,用手偷偷剁着父亲,小声鄙夷的骂:“给你姐家拿呢么!……”转脸来,母亲突然大声问:“娃呢?饭吃完咧么?”

“nia饭早吃完咧,在后院槡树下没事戳土呢!”我指着后院的玉立对母亲说。

“赶紧给娃弄水洗嘎么,叫玉立连你爸一垯去!”母亲着急的指着盆子说。我赶紧拿盆子向厨房走。

“我不要!我不要!你儿难说话很!我不要!”父亲立马转过身,一脸的反感。

“你这人咋是个这!娃把你叫爸呢,你看你沃样子!谁家他爸出门不带他儿呢?大过年的,就是娃们个兴么,你一个光大人去咱姐家有啥意思呢?把娃引上么!蕞娃家都爱走亲戚!再说咧,平时你一天对娃总是横眉冷对的,你没看娃任个连你都有隔阂咧?趁走亲戚连娃也联络联络感情么!”

“我不要!你光说的好很,你把你儿引上试火嘎,你儿人面前光给大人丢人呢!沃……”父亲正说着,母亲使劲拍了一把,示意玉立后院来了。

“我不去!我不走亲戚去!”玉立厥着嘴,不悦的说完扭头就要给后院走。

母亲一把拉住了弟弟,好言哄:“咋可不去呢?去么,你爸叫你去呢!你爸拿自行车驮着你到你姑家去!掌柜的,叫娃些!”

“走!爸说走,爸今个把我娃驮到你姑家去,你不是爱吃红芋么,你姑家有的是,渭河边的沙土地种的红芋甘甜甘甜的,看你吃多少家!走呵,叫你姑再给我娃这个篮篮装满,你看咋样?”父亲换上笑容,一本正经的说。

母亲瘪着嘴:“嗯!家家家!她能行兄弟去咧,她姑就给么几屁个红芋?看沃篮篮子能装几个?”

“一篮篮还少啊?不少!不少,不少咧!”父亲惊讶的白了母亲一眼,似乎她多么贪心。转脸笑呵呵的说:“玉立,走,你跟爸走,爸到周至还有个事想问嘎,再把你引到周至耍嘎,周至要过渭河,顺便再把你引到渭河看嘎,你看咋像呢?”

“周至,渭河”!我心里痒痒的,多么希望父亲或者母亲能想起自己。

玉立笑了,拍干净身上的土,让母亲抱着坐上了父亲的车子,满脸笑容的走了。看着父亲和玉立嬉笑的背影,我失望极了。

“沃短死鬼才给走咧!一天批批江江,批批江江,就像沃大脚婆子!看在今个拿么好的礼当去了,你姐就给弄七碟子八大碗家!……”突然,母亲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大声站在前院吼骂。

“妈,你咋是么个人些!每回总学个偷偷骂我爸,你操心我爸回来听着!”看到母亲一脸的鄙视,我忍不住说了一句。

“他听着他妈咧个屁!一辈辈把人害渣咧,猪……”

“掌柜的!掌柜的!”父亲转身回来了,骑着车子老远喊。母亲惊惶失措,嘎然而止。

“咦!你爷子俩个咋可又回来咧?”母亲满面春风,关切的问。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父亲是不是想起带我来了?

“掌柜的,我觉得咱今个的礼当体面是体面,你说我老不到咱姐哇去,大过年的,拿二样礼当你说少不少?论起,买的礼当么!也体面的很!大麻花叫我外甥都把嘴油嘎。”跳下车子的父亲红着脸犹犹豫豫的说。脚却没有挪动。

“你嫌少?嫌少了,把咱蒸的馍也拿上!”母亲呵呵的笑着,向房间走。

“馍我不要!这是买的礼当。任个谁没见过馍!”父亲一脸的嫌弃,转身便向外走。

“那你还想要啥家?人走亲戚都拿的是馍!”母亲停下脚,转过身,不解的说:“女子给娘家拿的是礼馍,他舅给外甥送灯笼拿圆馍,这是咱这儿的礼性!穷富都是个这。你给咱姐家拿上灯笼和圆馍,再加上十个麻花,看这方圆十里找得下这么第二家!体面的没法说咧,你还嫌咋?”

“啥是个礼性!礼性都是人定的,有钱了就有礼性,没钱咧你拿啥礼性呢?礼性都是有钱人定的!对!他舅就装一回有钱人,重新定个规矩:以后他舅给娃送灯笼就拿十个大麻花!我今个就拿个麻花给我外甥把嘴油嘎!馍我不要。咱这是宁吃鲜桃一口,不吃滥梨一筐!”父亲呵呵一笑,向外走。

“看把你给牛的!以为你是谁啊,还给世人定规矩呢!”母亲嬉笑着,小说完,转身大喊:“掌柜的,对咧,你等嘎,咱要装有钱人咱就装像嘎,我给你再拿一包礼当给咱姐捎上!”说着,母亲从房间里拿出了一包白糖,塞到装麻花篮子:“这不就更像有钱人咧?白糖沃是给长辈拿的,论起她姑比你大,白糖也拿着!礼当拿的好咧,她姑一高兴看给你爷子俩个七碟子八大碗的上着,到时候可少吃点,操心包撑着咧!”

“操你的沃心些,只要你不嫉妒就行咧,我家爷子们撑不着!”父亲满心欢喜,满脸笑容骑上自行车,驮着弟弟走了。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失望的站在那儿,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猪模样些,人给你姐买了一捆麻花,你一早上七十八十把人给了扎实!可嫌花钱咧,浪费咧!骂我拿个婆娘家手大的连个簸箕一样!我看你咋临走临走可回来咧,还嫌礼当少?脸大很么!没我这婆娘手大可垯来你脸大的机会!……”母亲嬉笑着又开骂了。

“慧娟,你还站着哇弄啥家!给回走么,回去赶紧洗锅涮碗家!我今个还想到你王兰芳二妈家去坐嘎,趁你爸沃短死鬼没到,拿我赶紧去嘎,省得沃知道咧,可批批江江的骂人家!”母亲收起笑容,一副急慌慌的样子:“慧娟,你去灶火洗锅碗,拿妈给咱收拾东西!”

厨房锅案乱七八糟,冰锅凉灶,剩饭倒里猪桶,掺干净锅,添上水,坐在灶台下,生着火,耳边传来母亲的吆喝声:“慧娟,你来,你来!”

走进房门,只见母亲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睡眼朦胧,炕边放了一元五角钱,心里猛然间略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厌恶:又睡觉了!

“慧娟,妈说你洗完锅,喂完猪,到街道上去给咱买上一斤白糖,你爸今早把我给你二妈准备的白糖拿走了,你再给咱买一斤去!买回来了,你放在柜盖上的提货笼笼里,沃里面有我刚给你二妈收拾的礼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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