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像一股温暖四溢的春风，吹绿了大江南北，吹暖了民族社稷！它像一把重锤敲碎了人们心里的桎梏，敲醒了经济发展的斗志！它像一个智者，把懒撒愚昧从人们心里渐渐化去，鼓励人们“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各行各业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中蠢蠢欲动，特别是那些嗅觉灵敏的人，有一技之长的人，读过的书的人，他们都是好政策的先驱者！父亲也算其中一员。只可惜，父亲能从事的行业，投入成本太高，家底又太薄，根本无法实现买车，跑车的愿望。

寒冬腊月，除了一小部分生意人走乡窜街，跟集赶会，做些生意外，大部分男人们基本上不干什么活计，妇女们除了维持一日三餐，便是给一家人准备过年的新衣新鞋。寒冷是人们口头上习惯的借口，没有太多的就业机会才是闲散的真正原因。农村人长久以来简朴的生活习惯，也成了男人们没有过多养家压力的另一个不可否认的原由。地里自产粮食，井里有水，菜是自己种的，或者挖的野菜，根本不需要钱财，除了日常的盐，电外，能省的，人们尽量节省。所以，男人挣不挣钱，日子总是有办法过的。父亲小本生意做不来，买车没本钱，下苦力看不上，一直在家闲着，进门大喊节约，出门闲聊，下棋

大队院子内阳光充足，房檐下如同往日一样聚满了闲聊，下棋的男人。父亲被人一群人围着，正与张四杀的难解难分。

“三叔，你的手艺一天这样慌着也太可惜咧！能文能武的，咋不给自己寻个眯眯吹着！”所有人都凝神屏气，眼睛盯着棋盘，思索破敌之策，刘三却不合时宜出声寻问父亲。

“嘿嘿，那你意思叔开个棋牌室，你天天来照顾生意？”父亲拿起马，大喊一声：“将！”旁边一片唏嘘。

“嗯！棋牌室能挣个钱！我说的是你的开车手艺！能开能修的，你自己咋不弄一辆车跑跑？”刘三的话立马招来大家的新奇。

“哎，就是的，老三！你干这一行可是轻车熟路，文武全才！”书记惊讶的寻问。

“棋牌室？哎，这名字不错，还是nia老三是识文字，当呵干部的人！”

“嗨！看你说的，买辆车就么容易的！”父亲头也不回，眼睛盯着棋盘：“我知道这一步将不死，不过你给后看！上炮！”

“真正想买，那就想办法呢！”

“唉！咱到垯垯想这么大的办法呢，买车可不是一个钱二个钱的！”父亲回头看了刘三一眼，笑笑说：“你这一天还办法稠的很，那你给叔想个办法，拿叔去买俩车！”

“嗨！想买，那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想买了，那困难肯定多！”刘三不以为然的郑重其事的盯着父亲说，似乎父亲是个懦夫。

这一眼，让父亲多少有些不高兴了，他心里想：“刘三你可真是赖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他转脸笑笑说：“那你借给叔些钱，拿叔把车买了，叔给你把利息拉上，一年地里的庄稼叔给你收咧，不要钱，还是随叫随到！你看咋样？”

“你说对着呢，买车确实不是咱们一般人能达到的，叔，你说现在买辆车弄啥挣钱？”刘三步步紧抓着买车的话题不放，说到挣，所有人的目光投向父亲，等待他的下文。

车在现代人的生活中早已成了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然而，在生产队刚解散，确实人们看不到买车挣钱的路数。车能犁地，但是人们更习惯于锄头。挣不来钱，哪能为了这么点小事而要雇车花钱呢。车可以跑运输，但是农村人的东西都是用架子车人力拉回来的，根本没有什么远途的东西。

“哎！你这么一问，还真的把叔给问住了！你想弄啥车呢，不同的车有不同的用途，你这么笼统的问我，我还真的一时不好说！不过，我觉得不管做啥都是宜早不宜迟！你真正弄来咧，你就知道它怎么挣钱咧！”父亲稍做思索，又说：“比如说汽车，咱可以跑运输！咱这儿人慢慢都盖房呢，这个椽连檩都很稀缺，可是山里面可不缺这个东西！咱可以开车到山里收木头，拉回来卖的是好钱！你再比如说咱屋烧的碳，现在只的合作社有，贵的连蝎子一样，听人说碳在山西简直便宜的连屎一样！看这都不是挣钱的路数！……”父亲的话匣子打开了，滔滔不绝，人们听着挣钱像拾钱那么容易。

“三叔，你确认买车能挣钱啊？”刘三震惊了，他打断父亲的话问。

“能么，肯定能！你要不信了，也不想借钱给叔了，你自己买一个，叔天天给你开车去，不要你操任何心，叔每天给你交一定的收入，保证你一天睡呵数钱，你看咋样？”父亲开玩笑的说着，心里在想：“这刘三今个是怎么了？穷的玎当响，还老问着有钱人的营生？”

“你说这话当真么！三叔？”刘三一脸的郑重。

“呵呵！”父亲笑了“当真么，这还能有假！在场所有的人都可以做证。”父亲又是一副半真不假的态度。他只当是男人之间的发财梦，并没有往心上去！

可谁知，父亲的话，刘三是放在心上了！过了没有多少天，刘三专程来了我家了。一进门，刘三的第一句话就是：“三叔，我今个来，还是和你商量上次咱说的事！”

父亲被他说的是一头雾水：“啥事？咱俩商量啥事咧？我咋不知道呢？”

“三叔，不是反悔了吧？”刘三着急了：“我可真是把你说的，当事去做了，我都把钱借来咧！”

一提到钱，父亲突然意识到了，刘三所说事：“奥！奥！我想起来咧！咋，你真的打算买车咧？”

“当然是真的，要不我咋能和你商量嘛！你是行家呢么，我虽然能借到钱，但是我确实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外行，啥都不知道，也不明白！我看你家车队，一天运输就跑个没停，挣钱应该不少，早就有这个想法咧，咱的借居（能借给自己钱的人）也好，能借来钱，所以就想找你一起合伙干！”

父亲听完刘三的来意，终于明白买车并不是男人之间的发财梦，而是真想大干一场！他心里高兴极了，真是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晕眩。然而，如何合作，能不能合作成功，自己一分钱积蓄也没有。想到这些，他压抑着兴奋，尽乎颤抖的问：

“那你的意思是咋合作？是我每天给你交一定的收入，你不用管？还是？……，叔可是一分钱都没有！”

“哎！三叔，看你说的！咋能么个样子嘛！咱买车，我是外行，全凭你给咱出力呢！选车、开车、修车，不都得你一个人操心嘛！我最多也就是给你打个下手，跑个外场。我知道你没钱，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咧，我都给咱弄好咧,咱是万事俱备只欠你这东风咧！”刘三开心的笑着说，他被父亲热情的邀请坐上了炕。

“说咧半天咧，我还是没听明白你想怎么个合作法！”父亲有些着急了。

“三叔，我的意思是，买车的钱，我掏咧，你不用管，凡是与车有关的所有事，都归你管，我管钱，你记账，年底除了修车和其它的各种费用以外剩下的钱咱平分，五五分成，你看咋样？”

父亲朝思暮想的好事来的太突然，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那里半晌不吭声。母亲一旁推了一把，回过神的父亲定了定神，仔细回味了一下刘三刚刚说过的话，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母亲急了，她笑呵呵的招呼着刘三喝水，却不耐烦的对父亲说：“你这人些，看娃给你说话呢！”背底里用胳膊肘再一次撴了父亲一下。其实她不知道，父亲的心里正在琢磨：刘三现在说的这么好，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哪来这么多的钱？五五分成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还是想先借我的力量撘起这个摊子，等将来学会开车，再把我一脚踢开？如果这样，咱应该把哪些话说到前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刘三定定的盯着父亲，眼巴巴的等着答复。终于，刘三忍不住了，他开口问：“三叔你得是不满意啊？你要是不满意的话，咱四六分成，你六我四都行！给句痛快话些！”

听到刘三的话，母亲又出手撴了一下走神的父亲。“啊！啊！”父亲的思绪被打断了，他不经意的“啊”出了声音，只是顺着母亲的暗示，他看到刘三的急切的面容，随口而问：“奥！你说啥呢，再说一遍，叔没有听清楚你说的啥！”

刘三的脸微微一变，立马恢复了热切的面容，郑重其事的说：“三叔，我说五五分成你要不满意的话，咱四六分成，你六我四！给句痛快话！行！还是不行？”

刘三的话越发让父亲确认他的诚意，他回头和母亲对视，露出欣慰的笑容，母亲暗暗拽拽父亲衣角，示意他赶紧答应。而父亲却不耐烦的拨开母亲的手，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心急的刘三，一脸的不屑，督促着：“唉！一句话的事，咋这么咯人人的呢！”

母亲听到刘三的报怨，着急推了父亲一把，笑呵呵的说：“掌柜的，你赶紧给娃一句话些！看娃到这儿来，给你说咧半天咧，你咋总是不吭声呢？瞎（坏）好给句话么，人等着呢！”母亲大声说完后又背底里暗暗使劲拧了父亲一把，低声呵斥：“赶紧的，这么好的事，还不答应等啥呢！四六分成，咱六，他四，……”

“去，去，去！一个婆家，男人的事，你少管！”父亲不耐烦的转头呵斥母亲。

母亲不好意思的笑笑，对刘三说：“看看看，你三叔这一天还牛的很，可男人的家的事，不要婆娘管！婆娘也是这个屋半边天呢！”

“嗨！三婶你这才说咧一点点话，我三叔当然牛咧，堡子谁十六岁就能当干部嘛！nia能文能武，车是能开能修，方圆十里……”

“哎，哎！说正经的，说正经的，再包打你三叔的杂咧！”父亲不好意思的笑了。

听到刘三的话，母亲多少有些尴尬，她干笑两声，无耐的说：“哎，男人就向着男人！”

刘三似乎并不在意母亲说的话，只是在父亲打断的恭维后，言词一转，急切问：“就等你老师傅一句话呢！给句痛快的。”

“行么！太行咧么！这么好的事咱到垯垯寻去家！咋还能有个不行的呢！”父亲一拍大腿，夸张表达着自己的欣喜之情。

母亲提着的心也终于落地了，她眉开眼笑的对刘三说：“就是得么，好事，好事！这事再成了，咱俩家都受益！你三叔能开，能修，还有驾照，包说四成，保证叫你赚的盆满瓮满！……”

看到母亲喋喋不休的样子，父亲不耐烦的用胳膊撴着她，“嗯，嗯，嗯！”阻止她把话说完：“你一个婆娘家，话多很！是你说家，还是我说家？”

“咋，咋，咋？”母亲不解的回瞪了父亲一眼，不满的说：“我就给娃说个实话，你可嫌咋咧！真是的。”

“没事，你叫我三婶说，叫我三婶说！自家人么，多说句话可怕啥呢，随便说，没事！”刘三笑呵呵的，他长出一口气，对母亲的掺和一点反感的意思都没有。

“看你说的，合伙买卖，叔还能叫你这么吃亏嘛！”父亲转过头，笑盈盈的对刘三说：“叔没有本钱，有的是技术，连驾照。你能给咱找来本钱，好的很！要想成事，有钱没技术不行，有技术没本钱也不行。咱爷俩真是珠连璧合，好的很！只要好好干，肯定能挣钱。只有挣呵钱了，咱才能有啥分。……”父亲一本正经，阴阳顿挫的说着，母亲却不断的在背底里使劲拽父亲的衣服。

“就是的，好好干，挣呵钱了，咱才有得分！但是咱爷子们还是把话说到前头，先小人，后君子，生分结长远呢，这样你也放心。”刘三不好意思的笑笑。

父亲被母亲骚扰的不耐烦了，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头笑笑说：“好好好！就是的，先小人后君子，这是干事人的做法！好，叔赞同，赞同！”

得到父亲的热烈认同，刘三一脸的郑重：“哎，就是的，我这个人不连人胡来，有啥话，咱先说响后没讲，省得开始都为了好，到后来一些婆婆妈妈的小事影响的大家处不到一垯垯。本来一个好事，到最后给黄咧。以后大家见面还怪怪的，那就没意思咧！……”

“哎！没看得出，这刘三连叔一样，直脾气！好好好，有啥话面对面说了，总比窝到肚好。哎，咱爷子俩对脾气了好！对脾气了，咱这就能合到一垯垯。那是个这，你有啥话，你先说！”刘三的话给了父亲莫大的信心，他几乎要感谢上苍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机遇。

“哎，我有啥嘛，我一个外行，啥都不懂，……”

“哎，不是外行不外行的事，你有啥想法，咱父子俩个碰碰，就是你说的，丑话说到前头，漂亮事留到后头做，明个既就是咱爷子俩个不合了，见面还是热热闹闹。你说，你说！……”

“三叔，我还说啥呢！我把我想说的话，一进门就说清咧，咱爷子们都说咧半天话咧，总没见你表个态么！你还不如我三婶痛快。不过，我不听我三婶的，一个婆娘家的话算不得数，我就听你三叔一句话咧。”

父亲不解的问：“你说啥咧？叔啥不痛快？叔咋还把你的意思没弄明白呢？”

“嗯，嗯，嗯！娃给你说四六分成的事，你还没答应呢！”嘴急的母亲抢先替刘三回答了父亲。

父亲回头看了母亲一眼，一脸的迷茫，愣愣的问：“咋么个四六分成？……？

“嗯，你这人咋是这么个些！”母亲不高兴的呵斥父亲：“就说刘三娃到咱炕上坐咧半晌咧，娃给你说咧一整，你真个一句话都没听明白？”

“奥！”父亲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拉长声音对母亲说：“是刘三说的？”他定定的盯着母亲，片刻的沉默，缓缓的问：“刘三说啥咧？”

“刘三说……”不知趣的母亲还想继续，却被父亲的眼光瞪了回去。只是这一切，刘三丝毫没有看到。

“三叔，我说买车的钱，我掏咧，你不用管，凡是与车有关的所有事，都归你管，我管钱，你记账，年底除了修车和其它的各种费用以外剩下的钱咱们平分，五五分成，你看咋样？……”短暂的停顿，刘三继续说：“如果你不愿意，咱四六分成也行，你六，我四。反正我是个外行，车咧，啥咧都要你操心。”只是说话的声音小了几分。

父亲脸上带着笑容，定定的，定定的等待刘三把话说完，直至片刻的沉默。他突然一脸郑重的问：“刘三，你想好咧？“

“想好咧！”

“真的要干？”

“看三叔你说的，我不想干，三番五次找你来弄啥嘛！干，真的干！”

“钱的事？……？”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咧，我已经靠好咧！只要你给咱找好车，我就给咱去拿钱！”刘三信心满满的对父亲说。

“哎，靠好怕不行？”借钱的经历已经让父亲心里有一种绝对不稳妥的感受。

“哎！你放心!三叔。这借不是咱向别人借的，是人主动给咱，叫咱寻个事，做个买卖的。人说咧，不超过万儿八千，要多少给多少！”

父亲和母亲一脸的惊讶，异口同声的问：“谁些？谁这么有钱的，还能主动借给你？”

“你这可行咧啥狗屎运咧！”父亲笑呵呵的骂着。只是一种不信认的感觉浮现在脸庞。

“不可能吧？你家亲戚垯垯有这么有钱的人呢？这可胡说呢。”母亲不屑的表情直接挂在了脸上：“你这是拿你三叔连你三婶开涮来咧！”

刘三着急的辩解：“真的，真的！这么大的事，我咋可能骗你嘛！”

父亲看着刘三，希望与失望同时挂在脸上，不死心的他夸张的瞪大眼睛，急切的说：“那你给叔说，你这钱是从垯垯借的？”

“不是借的，是人主动给的，我媳妇还不要！我要她钱还是给她面子。”刘三急切的辩解，那种显摆的感觉跃然脸上。

“好好好，不管是借也罢，人主动给也罢，你给叔说说，叔也就知道咱这事有没有可能，要不然，白忙豁的事，谁也不能干”

刘三似乎左右为难，终于，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出一个秘密：“这钱是我媳妇她亲娘家主动给的！”

母亲把头凑到跟前，不解的问：“你媳妇娘家不是柳西的嘛！我咋从来都没听说过还有个亲娘家的事呢？”

刘三抬起头，稍微提高声音说：“哎，这事，以前谁都不知道，就连我媳妇她本人都不知道，柳西家瞒藏的深很。这是后来，我媳妇她亲妈追问的紧，这才寻到我家屋咧。……”

“照你媳妇她亲娘家是弄啥的？”刘三正在讲述，性急的母亲却插了一句嘴，父亲不由得回头瞪了一眼。

“我媳妇娘家她大是军队上的大官！我媳妇是个孪生，因为她妈当时身体不好，两娃都弱些，养不过来，，所以送走一个，留一个，结果把我媳妇送人咧。Nia那娃任个到部队都成事咧，老婆心上总想着她这个女子，多年找寻，柳西家不愿意说，这不，总算联系上咧，nia她亲妈家屋有的是钱，一看咱的过活，不了，咋叫我做个生意，她给个本钱！……”

听完刘三的话，父亲的心终于放回到肚子，他笑呵呵的说：“那就是说咱这事是有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