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4章 ——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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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娟,哎,你姨,你家都在呢!……”王二妈风风火火的从门口大踏步的进来了,小姨们一个个站起来,笑呵呵的问候。

“哎,二嫂,你来咧,掌柜的,掌柜的,二嫂来咧!”母亲热情高涨的喊。

“哎,我来了,就我来了,叫他爸弄啥,叫那个休息去,休息去,我兄弟一天不当的,开个车,大太阳底呵”

“哎,二嫂,你来了,进来,进来,喝口茶,喝口茶,我知道你沃连兄弟一样,爱喝茶!“父亲递过茶杯,热情的向房间拽。

“不了,不了,我兄弟这茶就是好喝,一回来了,我总爱喝俩口我兄弟的茶!”二妈大口喝毕,递回茶杯,笑嘻嘻的说:“我来给我女添个香,包嫌少,包嫌少,妈这是刚收完地毯,明个准备出远门家,害怕回来可错过娃走时间,不了说,我借着今个有集,顺便进来,把娃看嘎,多少就是妈个心!包嫌,包嫌!”

看着二妈塞过的五元钱,父亲一脸的惊喜,大声夸张的说:“哎,接住,赶紧接住,你二妈这钱,你要双手赶紧接住,你妈这五块钱比别人五十块钱都值钱!……”

“就是的,你妈不当的一辈辈拉扯六个娃,你伯走的早,这么大太阳,你妈可给兰州贩地毯去家,挣个钱不当的,妈说接住,接住,把你二妈的心总记呵,将来挣钱了,礼当提的重重的,把你二妈常看着!”母亲抢着在一边说。

“看你都说的!再包给我女增加么多的负担咧!妈说去学校好好把书念,包学nia城里娃的样子,咱农村人钱难挣,花钱呵细发嘎,你细发了,你妈你爸到屋就能少出些汗。妈这一辈子没人爱没人疼的,女人的身子男人的心,一辈子就不当咋咧。妈说你以后大学出来都是干部,见到咱这农民包嫌弃,能帮人一把就帮一把,见了那要饭的老汉,老婆,能给就给些。妈那要过饭,妈可知道,谁家屋要是稍微能呆住,谁也不愿意跑出去,拉个脸,低三下四的求人要东西。你妈一辈子善的,到爷跟前舍得很,看……”

“我一辈子到爷跟前好,爷也没说把玉立给我管好,你看任个把娃管的,……”母亲嬉笑着插了一句,父亲和二妈不约而同的转过脸,瞅了一眼。小姨们放下碗筷,凑在一块低声嘀嘀咕咕着什么。

“哎,看你些,二嫂来看慧娟来咧,你看你些!”父亲白了一眼,不悦的说。

“爷给你把玉立没管好,到慧娟身上可给你补回来了么!那啥都叫你一个人顺顺的,那人生苦短,你的苦从垯垯来家?对着呢,一半叫你省心,顺当,另一半就得叫你有一点扯掖,世上垯垯有么十全十美的事情呢?再说了,我儿一天乖乖的,我看就是你叫你俩口子一天打毛咧!总不说你家脾气不好,有事总给爷连我儿身上怪呢!……”二妈的脸沉了下来,一本正经的说,母亲尴尬的赔着笑脸,站在一边不断的点头称是。

拿着二妈给的五元钱,真有一种无功受禄的别扭,听着二妈的数落,看着母亲干嘎的笑容,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体内萦绕。

“豆豆,豆豆……”门外街道上传来小姨夫的呼喊声:“赶紧的有顺车,快点,快点!”

“哎,来咧,来咧!大姐,那我先走了,先走了!”小姨边跑边答应,突然向我手里一塞东西,跑两步却停下来问:“要不,慧娟,你连姨一垯垯走?”

“不了,姨,你先走,我骑车随后就到!”

“去,去,连你姨一垯垯走,有顺车呢!”母亲着急喊:“豆豆,你停呵,把娃候嘎!”

“不了,姨你先走!”转头我对母亲说:“这会有顺车,回来的时候我咋办?”

回过味的母亲笑呵呵的挥挥走:“好好好,那你先走,你先走,娃一时自己就来了!”

“我也走家!”说完话的二妈一转,冲着回家的母亲说:“拿我也赶紧回,回去才收拾家,明个早上四点半的火车,回去把啥收拾好,老早汤一喝,睡嘎,哎,可起即起走!”

“哎,二嫂,没再说再坐嘎么,这任个一老老都见不到你。老家伙一天掉到钱眼里咧!……”

“嗯,任个这不挣钱就能行?”父亲回头瞪了母亲一眼,不以为然的说:“任个弄啥不要钱?一天花钱害怕的,……”

“哎,就是的!我兄弟才说了一句实话!嫂任个趁年轻,还能跑动,还不赶紧给自己攒俩个,到老了不得动弹了,看nia谁给你一分钱?任个这社会好的,只要你出力就能挣呵钱!放过去,你就是本事的再大的,nia先不要你做生意么!拿嫂走,拿嫂走,嫂这一辈子是爹不不亲,娘不爱,跟个男人半路鬼,哎,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走,挣钱走……”二妈嘻嘻哈哈的向西边走了。我张开手一看,小姨给了一张五十元钞票。

“大姐,我家也慢慢回!路还远着呢,nia有钱人坐车走了,咱这还都要靠俩条腿呢……”

“哎,再坐嘎么,看一个走,就都走家!再坐嘎,再坐嘎!”母亲热情的拉住二姨的手,阻挡:“都给后头房子走,歇嘎,等后晌不热了再走!”

“哎,就是得么,这天还早着呢,你家一个个急啥呢?放假咧,也没有学生娃要做饭,急着走啥?”父亲眨巴着眼睛奇怪的说。

“哎,今个上午我家到集上碰上利平了,这会儿得到咱爸哇坐嘎去,不了,看nia来可说呵!咱坡上任个门关着呢,连人不一样。头到城芒耽搁嘎,时间也就不早咧。这是我给娃的钱,娃有时间了,就到我哇耍嘎,没时间就再说!”听到二姨的话,母亲不挡了,二姨,四姨纷纷掏出钱,每人二十。

三姨高声说:“慧娟,姨给你个毛衣,你啥时有空了,到姨家屋来,随你挑,看上垯个拿垯个!”

小姨们走了,母亲满脸的笑容向父亲炫耀:“看看看,掌咋办家?咱没到nia她姨家去,她姨把钱送来咧,你掌说,掌说咱咋办家?”

“她姨来了,那掌叫娃提礼当到人屋去么,掌还能咋办?!”父亲蹲在楼道,低下头,悻悻的说。

“妈,我蕞姨给了五十!……”

“五十?”母亲惊讶的问:“连其它几个给的不一样多?怪不得nia不念喘把钱塞到你手里咧。有钱人,五十也不多,她给五十你就拿上!”

“nia那几个是商量好的!你么看给的都一样多!嗨,二十,任个二十块钱能弄个啥?一走亲戚,到谁家不得十来块钱,二十块钱的礼当?”父亲满脸的不屑。

“嗯,你这人咋是这些!就雾二十块钱,你家哥儿弟兄谁给咧?光老四给娃咧二十块钱,奥,可说二十块钱,二十块钱还是你兄弟给开的头!你还到这儿说谁呢!……”母亲一脸的鄙视,振振有词的数落。

“嗯,嗯,嗯,你这人才怪的很!我说话啥时是雾个意思?我意思是说,任个这钱欻的很,不经用,你看你些,逮住咧!你家沃姊儿妹情长,我家弟兄们不行,掌行了吧!……”

“我家姊儿妹就情长!咋?不服气?不怕说豆豆有钱,豆豆就给了娃五十块!还准备给娃两瓶洗发水,她姨么,照还咋?不比你家那他伯,他爸强?他四爸人面前么多的幺洞洞,娘呀,看咋舍得的,一下抽咧二十块钱!叫nia对门三嫂都笑欢咧。慢说是个他爸爸,就是旁人些,光凭我家把他蕞儿命救呵,出力出钱的,他也给一百元呢,一天到旁人跟前豁开大方的,一弄请客吃饭,一请七八个,一请十来个,nia谁还是给他出咧一分钱的力咧!……”

“包说咧,包说咧,我不是都给你说了,你家姊儿妹情长,我家弟兄们不行,你还咋么个?嘴包咧得大,操心锅盖揭的早了,气冒了!……”

“爸,包说咧,算咧,事情到哇明摆着呢,你俩个总不停争白啥呢!……”

“我争白啥!看你沃样子些,得意啥?补习了几年,才是个学院,总不是个大学!还一天洋洋得意啥?我今个出门才弄明白了,窑厂的那几个车户nia有懂行的,当一天光哄我呢?啥大学生嘛,nia大学比学院高一个等级,像人北京大学,清华大学,nia为啥不叫学院?人就是高一等学校,咱补习了几年才弄咧么个不入流的二类学校,还一天洋洋得意的也连人一样叫大学生呢!……”

父亲阴阳顿错的数落声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刺进我的心窝,我只觉得的心口疼痛难忍,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的狂抖,杀人的疯狂在体内不断的涌动,血与泪的付出,来之不易的收获,我视若珍宝,却如此轻漂漂的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口否定,是的,它不如北大,清华光彩夺目,就是整个学校数十年考出的学生北大,清华又有几人?这样的成绩,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父母,有谁为它的绽放增添了功德?有谁知道我又是如何获得?

“慧娟,慧娟,妈说你走,你走,你骑上车子到你蕞姨哇去,看nia回去了,再有啥事,可出门呵!你也是个受不得!娃考上咧,你看你些!我看那没考上,你也不说话咧!走走走,妈说走!再包听你爸胡放屁咧……”母亲摇着我的肩膀把神游的我拽了回来。

“咋?我可胡说呢?”父亲站起身,笑嘻嘻的对母亲说:“nia一天哄你沃傻老婆去没麻达,谁想哄我,门的都没有!”

“嗯,一天没屁放了,朝南墙打个喷嚏去!就你聪明!去,去去去,送你的砖去!一天到这儿胡说八说的啥呢!有本事,你也考一个去!”

“奥,奥奥奥,我胡说,我胡说,拿我赶紧走,我赶紧走,我看我再不走,一时就成了人熏子咧!”

父亲举起手,嬉笑着走出家门。

推着自行车跟在父亲后面,看着那矮小的身影,低头的卑微,夕阳烈日下坐上四轮车,一脸微笑的开车逛奔在马路上,留下一串烟雾弹呛的行人直咳嗽。我不知道自己是恨,是爱,是怜,是疼,无耐的叹口气,骑上车子,向县城出发。

“慧娟,进来,进来!”小姨一脸的惊喜:“看你姨夫弄咧个电子栓狗器!”

“去去去!胡说的啥呢!这是BB传呼机,看你想有还弄的下!”姨夫笑嘻嘻的呵斥小姨,俩人挤在沙发上,头碰头捏着手里的洋玩意儿,而进门的我却不知道手脚放到哪里更合适。

“我才不要呢,这电子栓狗器带到身上,人一叫,你就得回,看你得是连人nia手里牵的那狗一样,比狗还灵,人老远就能把你管住。”

“去去去,胡说的啥呢,这东西带到身上,工作明显方便么,万一有个啥事,不管你人到垯垯,一个电话过去也许问题就解决咧,省得你跑冤枉路,也不耽搁人的事,你能知道个啥些,头发上见识短的,没念俩天书,啥都不懂!”

“去去去,你连头发都没有,秃头和尚一个!我没念几天书,你念了几天?不就是个初中毕业,要不是你大把你弄到银行,你连我一样!”小姨一脸的不服气。

“我就能连你一样,给你个算盘,你打一呵!会不?他行里,谁有我的账清?还把你本事大的,嗯,说你,你还不服气!就这东西,给你,看你会用不会用!”

“……”

“……”

站在门口,看着小姨和小姨夫热烈的闹腾,我真想一扭头便走。然而,理智告诉我:你这样走了,是给人难堪,再尴尬也得忍着,找个地方,大大方方坐下,等他们结束,再起身告别。

“慧娟,我说这是电子栓狗器,你姨夫还不承认,明是的,把这个东西给身上一带,就连狗一样,叫人给栓住咧,你走到垯垯人都能寻着你!……”突然,小姨转过脸,笑嘻嘻的说。

“呵呵,沃就是工作上用的东西,方便!”我淡淡的一笑问:“姨,娃呢?”

“娃,她姑抱走咧,好不容易轻闲一会会!”一转头,小姨又去抢姨夫手里的洋玩意儿:“给我看嘎,给我看嘎!”

“去去去,忙你的去!”姨夫不耐烦的躲开,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捏着BB机,一只手伸向茶几的瓜子盘子,边吃边捏。

“慧娟,你妈叫你拿毛衣来了?”小姨终于站起身,走到一个柜子前,背着身,不断的摸着一瓶洗发水。

“奥,我给你把毛线也拿来了!”

“嘿嘿嘿,咱还真个换家!我毛衣好很,厚突突的,暖和很,你妈给你买的这线好是好,细很,就是给你织好,你到了荷兰也冷的穿不成!这毛衣只能是二三月穿嘎,冬天不行!城里人冬天不穿咱这大棉袄,你妈不知道咋想的,买这么细的毛线。不过确实是毛线,不是晴纶的。这毛线给我,我冬天也穿不成!”

“不行,你再给你买粗线,这个线你织好,二三月穿!”听到小姨的话,我知道她不好意思直接拿旧毛衣换新毛线。

“行,那你再不嫌我是旧毛衣了,你就拿去穿去!我毛衣其实新很,没洗两水。花型又好,织的又密,你穿上保证暖和!”说着,小姨递过一个塑料袋:“家,这是毛衣,我都给你提前装好了,我家一时准备出门接娃去。”

“行,姨,那我回去了,你家忙!”提起袋子,站起身,向小姨告别。

“不急,急啥呢!来了,再坐会儿,以后姨想见你,就得满满一学期!军亚,看你些,娃来咧,光知道给自己嘴里送瓜子,总么说把娃让嘎,给娃吃些!”小姨按住我的肩膀,冲着姨夫不悦的吼。

“瓜子到哇呢,娃随便吃,还要给啥呢!你看你些,慧娟,吃瓜子,吃瓜子!”姨夫尴尬的冲着小姨不以为然的大声说。

“姨,我不吃,我不吃!姨夫,你吃,你吃!”听到姨夫的话,我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啦啦的烧,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

“慧娟,姨说吃瓜子,吃瓜子!你姨夫把你没当外人,我家屋这经常来人呢,雾一伙来了,随便很,翻箱子倒柜的寻着吃呢,你这是学生娃,一天礼数很,到姨这儿,随便吃!”小姨抓来瓜子,向我的手里送。

“不吃,不吃,姨,我从来都不吃零食!这么大的人了,你还当是蕞娃呢,不吃,不吃,真的不吃!”客气的推开小姨的手,我站起身:“姨,我回家,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接娃去!”

“行,那你要走就走!回去呵骑慢些,任个路上车多咧!”小姨的眼不由自主的再看看身后的洗发水。

“姨夫,我走了!”我提着毛衣袋子,心无挂碍的向外走,小姨一转身却向房子里面走去。

“你去把娃送嘎,你咋是么个人些!”身后传来姨夫的说话声。

“慧娟,哎,人已经下楼了,不送了,送啥呢,自家娃么!”小姨站在房门口喊了一声。

“不送了,不送了,姨,我走了!”

迎着渐渐暗下去的夕阳,我的心真不是个滋味。“穷”,“富”于我来说,并无贪财之心。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非要这样麻烦别人。

“慧娟,咋才回来?得是到你姨家把饭吃了?”门口迎面的母亲笑盈盈的问。

“三婶,这女子啥时走家?”一转身,有人向母亲打招呼:“女子这是到她同学家逛去咧?”

“没,娃到她姨家去咧,慧娟,这是柳西你嫂,你叫嫂呢。走,还得俩天,这俩天紧给nia收拾走的东西呢!你吃咧?”母亲笑呵呵的与人招呼。

“嫂,你来了!”

“奥,我到咱堡子问个话,看你家这考上大学好的,将来都是干部,办公室里坐的主儿。将来挣了钱了,好好把你妈,你爸孝顺,你妈不当的,为供你家,将来才受罪家!农村人供个学生不容易!”

“哎,实话,实实的实话!考上了才供家,他爸一天不当的,大太阳低呵提个砖夹子,汗水一把眼都糜的,这考上了,才出力家!”母亲一脸的委屈,冲着人的背影不断的说。

“哎,三婶,好好供,供出来了就好咧,看些,大女子考上了,将来二女子再考上,你将来老了有享不完的福!”来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却清晰可听。

“你姨给你吃啥饭?”母亲转头进了头门,笑嘻嘻的问。

“没吃饭!”我递过塑料袋子,淡淡的说:“我姨忙着呢!”

“你姨一天忙啥呢?屋一天闲的声唤呢,就一个娃,不做个啥啥,专门管娃呢,她忙啥?天黑了,知不道给你弄些饭吃?这是你姨说的那个毛衣?”

“奥!”看着母亲那种理直气壮的样子,我真不想再说什么。

“咦?慧娟,这毛衣咋是个滥的?袖口滥成这个样子?”突然,母亲惊讶的大吼,我看到母亲提在手里的毛衣袖口脱絮的毛线,一句话也不想说。

“哎,慧娟,就说你眼瞎着呢?你姨给你个滥毛衣,你就给回拿呢?咱么好的毛线,换人个滥毛衣,看这人面前咋穿家?嗯,这豆豆也是个受不得!就说娃上大学家,你就么馋豁的,看拿滥毛衣换娃的新毛线呢?……”

“包呐喊咧,是你爱连人换!”生气的我忍无可忍的吼了一句。

母亲却出奇的不吭声了,她不断翻看着毛衣,嘴里却不住的叨叨:“哎,看这毛衣这袖口也滥着呢,两个袖口都滥滥的,看这就能穿嘛!慧娟,得是你姨给你把毛衣拿错了,你不胜明个再寻你姨,问问她是不是把毛衣给你拿错了,nia毛衣多,妈说听话……”母亲提着毛衣,走到我的房间,微笑着说。

“没错,人没给错!……”

“哎,错咧,错咧,肯定错咧,你姨说她的毛衣新新的,没洗俩水……”我的话没完,母亲迫不急待的打断,嬉笑着,不断向我手里塞着毛衣。

“没错,没错,给你说没错,你总么犟的弄啥?我去之前,我姨已经专门把毛衣收拾到一个塑料袋子里咧,咋可能错?”接过毛衣,扔在炕边,我不高兴的说。

瞬间的沉默,母亲尴尬的笑笑说:“算咧,算咧,咱就吃个哑吧亏,亏吃到你姨跟前咧,还是骖谁嘛!明个儿妈给你拿黑线一缝,它就呔呔的。给你爸包说咧,操心你爸可笑欢妈呵。……”

“三婶,三婶,到屋呢么?”门口传来街房的呼喊声。

“到呢,到呢!累累他妈,你来咧,进来坐,进来坐!”母亲冲出我的房间,笑盈盈的出去了:“哎,就说你咋拿咧这么多的鸡蛋些!”

“她姑走家,咱屋有的就是鸡蛋么,这俩天到屋给她姑炒着吃,走呵再给煮些路上吃!这是我家个心,你收着,收着。哎,看nia她姑本事大的,考上大学,这一下子就跳离咱这个土窝窝咧。……”

“哎!慧娟,慧娟,看你大嫂给你拿咧这么多的鸡蛋,哎,你嫂些,这真个是心实的,给你妹子拿咧这么多,嘿嘿嘿,天天炒,吃到走,还得有剩余的!”

“大嫂,你来咧!进来坐。”我走出房间,换上笑容,热情的问候。

“哎,这今个后晌热闹很,咱门大塬的人都当慧娟走家,你十块,他蛋鸡的,哎,人都不当,慧娟,妈说去了,好好把书念,总把咱这一坨人的心都记着,将来有本事了,给大家都做点好事,实事,总把咱这人包忘了!”母亲手捧着鸡蛋,拉着朱大嫂的手,激动,热情的说:“走,走,走,婶说咱坐到房子走,这儿黑洞洞的!”

“不了,三婶,我回家,屋还有娃呢,雾一伙正吃饭呢,我当她姑就这一俩天就走家,所以赶过来了!

“哎,还得几天,走不了,走不了!进来坐,进来坐会儿,……“

“不了,不了,三婶,我走家,屋三个娃呢,我没到,一时就仰翻咧!拿我赶紧回,回!”大嫂边说边向外走,母亲随手把鸡蛋递给我,嬉笑着紧追着送出门。

“三嫂,韩北家你妹子给我捎话说慧娟走呵顺便到她家屋去趟,她把娃送嘎。”

“我家她姨啥时说的?看娃走呵连咋么个能去她家屋嘛,咱从咱桥口坐车到西安,再到西安坐火车,还能塬到她家屋,背个行李?”母亲大声不解的说:“这真个是胡说呢么!”

“那我不知道,我给你把话捎到咧,我今个是到我娘家去咧,碰到利梭咧,利梭连么个给我说的!哎,我当时也没想,你这一说,对着呢,咱从咱桥口坐车顺顺的,可跑到韩北弄啥去?火车有时间呢,咱这么远的路,看把娃车包耽搁咧。”

“就是得么,嫂知道了,不管她!你娘家妈啥都好?”

“好,我妈精神很,还到屋给nia蒸馍呢!三嫂看你好的,女子一下把气给争上咧,明个供出来,你将来有享不完的福。那我就走了,屋还一堆堆活呢!……”

看着手里的鸡蛋,听到母亲门前的吆喝声,我知道这是母亲所追求的“人情”,她喜欢迎来送往的热闹,喜欢被捧在手心的感觉,然而,看看浅门浅户的楼房,想想不知所踪的玉立,我不仅问自己:这样的“人情、热闹”能持续多久?昔日的打闹历历在目,外公家的大门紧紧的闭在我心头。我知道:生命,是一场漫长的棋局。这盘棋没有猎猎西风,没有狼烟四起,只有在取舍和进退中抉择。只有像棋局中的步卒那样,勇往直前,毫不退缩,沿着沟沟坎坎的人生路,执着求索,前进,才能挽留“人情、热闹”的繁华虚荣。

环顾四周,一片漆黑寂静,想想辛劳的父亲,竟有一股无法言说的心酸与痛楚。心里不断的问自己:你到底恨谁?你为什么会有恨,想逃离?家里谁对不起你了?竟无言以对,我知道自己在批评中长大,在战火中磨砺,在嘲笑中成长,在担心中怨恨,在沉默中思考,在寂静中努力,在平静中期盼,在厮打中逃离,在报怨中自立,在冷漠中自强;叹息,怨恨,努力,失意,直言见解,失去疼惜,所有的一切,化做一张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大学入学通知书。要离开这个让我内心不啮的家庭,心里却越来越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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