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漠要撵宁婉走，这是谁都能听出来的。

宁婉还没说什么，高健就先遗憾的说：“大当家的，不能让宁姑娘走啊。”

两人都诧异的看过来，莫名看他。

赫连漠冷声问：“怎么？舍不得？”

高健小声说：“若是宁姑娘走了，谁做饭啊？我可不想吃王胖子做得饭，猪食一样，咽都咽不下去。”

他在这里伺候了四天，虽然被使唤着干活，累了点。但是一天三顿好吃好喝的，才不想离开。

赫连漠顿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这手下也是跟了他十多年的，怎么一点吃的就把他收买了？

不禁又看了看宁婉，这女人倒是高招。

“吃了这么多年，也没见饿死你们哪个。行了，快去快回。官府那边的动向确实要打听，他们最近也太安静了。”

高健看宁婉不走，就算被教训了，也是高兴的跑了。

赫连漠看到他这样，不禁又看了宁婉一眼：“你若是想走，现在就可以跟高健一起走，我会让山下的弟兄不为难你。下次见面，我也会让你一次。”

这也算是对她的报答了。

宁婉无所谓的说：“你的伤口还要拆线，若是不拆，早晚会发炎。而且，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还轮不到你来安排。”

“你以为，若不是我自愿。你那些手下，真的能把我抓上来？”

赫连漠立刻嘲讽道：“是吗？上一次也不知是谁，被抓了上来。”

宁婉立刻瞪了他一眼。这男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赫连漠见她生气了，不知怎么的，就想换个话题，有些生硬的说：“没想到，你才来了几天，我的手下就对你这么服帖。”

宁婉笑道：“那说明我平易近人，人见人爱。怎么，赫连大当家的嫉妒？”

赫连漠才不会承认他嫉妒，但是看到高健对宁婉这么在乎，他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却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笑话，我的手下跟了我十来年了，又怎么会轻易被你收买？宁婉，莫非你是想策反我们？”

宁婉摇头笑道：“你对你这帮兄弟很看重？”

赫连漠说：“当然！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每一个我都很看重。”

她看了看下面的寨子，山贼们都在忙碌，做着各自的事情。还有人去不远处开荒，应该是打算种粮食。

“你把山寨打理的很好，看得出，他们在这里生活的也很好。他们每一个，似乎都很信任也很崇拜你。”

赫连漠没有说什么，也往寨子里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柔色。

宁婉接着说：“既然你这么看重他们，把他们当成亲兄弟看待。那你这个大哥，难道要让自己的兄弟当一辈子的山贼？一辈子不见天日，永远躲在这山上？”

“你的兄弟们年纪渐渐大了，他们要怎么成家？等几十年后，你们年纪都大了，别说打劫，生活都是问题。难道要在这山上自生自灭？”

“闭嘴！”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被赫连漠粗暴的打断了。

宁婉说的这些问题他何尝不知道，但这也是他最不想面对的问题。

赫连漠神情暴怒，瞪着她，胸口起伏不定：“怎么，你是来做说客，让我们主动投降？我倒不知，林清易还打的这么一手好算盘。”

宁婉也怕真的把他惹急了，便说：“你别生气，我不说了便是。至于以后要怎么做，那是你们的事，我也不会多插手。”

她说完，就去仓库里拿了药材出来，挑挑拣拣晒一晒，打算给他做药膏。

而赫连漠的情绪稳定一些了，看了看她，也没走。

院子里安静的很，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下方寨子里偶尔传出一些声音，都是山贼们肆意的笑闹声。

这声音平时听来十分欢快，但在宁婉戳破了现实后，听起来就有了些悲凉的感觉。

不说几十年后，便是十几年后，这山寨可能都将不复存在。

这些人很多都三十多了，再过十几年四五十岁，在这个年代孙子都很大了。但他们还是只能形单影只，一个个都是光棍汉。

没有儿子送终，断子绝孙，在这个时代，是最悲惨的事。

赫连漠看着下方，突然说：“我们可以抢女人上来，传宗接代。”

宁婉也没反驳，只说：“然后世世代代做山贼？永远东躲西藏？或者你们把山寨发扬光大，人越来越多，引来朝廷围剿？”

赫连漠沉默了，尽管脸上怒气冲冲，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实话。

没人会想让自己的孩子当山贼，就算是他，也从未想过。所以，他才一直都不许人抢女人上山。

而宁婉是唯一一个被抢上山的女人。

又沉默了一会，赫连漠说：“你说这些，想做什么？想让我们去投降，接受朝廷的招安？”

宁婉确实是这么想的，招安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赫连漠对朝廷很反感，不会同意。

她轻声说：“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山寨，应该由你做决定。听说你们只劫财，从来不杀人。我想……”

但是赫连漠打断了她的话：“很多兄弟以前不是跟着我的，他们杀过人。”

杀过人？

宁婉紧张的问：“你呢？杀过无辜的人？”

赫连漠摇头：“没有。我从来没杀过无辜的人。”

没杀过无辜的人，但却杀过该死的人。

宁婉不在乎他杀没杀过人，只怕他被判刑，她白忙一场。

赫连漠突然转头问：“你既不是为了招安，又是为了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宁婉突然站起身，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紧紧的盯着他的眸子，沉声说：“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只知道，我不想你死，也不想再跟你为敌。就这么简单。”

说完，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转身就走。

赫连漠看着她的背影，回味着那句话。

不想他死，也不想跟他为敌？

“你究竟是何意？”他大声问道。

宁婉回头瞪了他一眼：“自己想。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意，哪里会跟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