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良眼睛一亮，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张符的特殊之处。

虽然他想不明白宁不欢是怎么做到的，又是如何将“阵旗”布置在小小的一张符纸里，但眼前这种感觉确实没错，正是聚灵阵的波动。

梁良看得入神，身边的叶雨眠也看得全神贯注。

对剑道他精通得很，可其他的，却一概处于入门或非入门。

就好比宁不欢的剑法简直辣眼，乱挥乱砍吓吓人倒还行，但作用其实跟一支召唤法杖没啥区别。

好在对付妖兽也只需要乱挥乱砍，只有与人切磋，才需要算计招式的细节。

在域外，人们大多没什么机会与外人切磋。各势力相距甚远，相互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若不是还有“踢馆”流行，人们几乎见不到除了自己势力以外的人。

所以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生活，域外的招式大多倾向范围攻击类。

宁不欢手中的天雷咒正是范围攻击，符咒中并没有布置阵眼，只留了一个阵眼的位置居中。

“梁良，你看好了。”宁不欢嘿嘿一笑，手中的符咒飞射而出。

蛇妖张大了嘴，虽然看见了飞来的符咒，但它却俨然不惧，哪怕符咒的气息很危险，它的心里也无动于衷，甚至凶厉地朝着灵符喷吐出一阵毒雾。

可惜，这个气息并不能阻止符咒飞行。

小小的符咒犹如一粒尘埃，悄无声息地没入它的大嘴里，随后便“杳无音信”。

梁良屏着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只巨大的蛇头。

蛇头也一动不动，似乎被吞下去的东西搞迷糊了，见好一会儿也没动静，才继续咆哮起来。

梁良一脸愕然，正想问宁不欢是怎么回事，忽然听到他的一声轻笑。

“轰——”

夜色中看不见的乌云早已凝聚，一道粗大的闪电从云中落下，直直劈在蛇头上。

蛇妖顿时被轰击得分不清南北，巨大的身躯在一片狼藉的森林里扭动，显得十分痛苦。

终于，它还是触碰到了渡劫的界限。

一阵可怕的风暴席卷四周，随着气息的节节攀升，阵阵越来越强的灵压，蛮不讲理地扫荡着它身边的一切。

“咳……”

梁良顿时胸闷难忍，总有一口逆血卡在喉咙似的。

发现他的不适，叶雨眠只好召出冰雨剑，用神器的灵压对抗蛇魔的灵压。

作为半神器的冰雨剑，对刚迈入渡劫期的神魔完全是压制状态，但此时的蛇魔来不及抗争，就已经自己扭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呷——”

蛇魔拼命地张大了嘴，一副想要将什么东西吐出来的样子。

宁不欢单手掐诀，天雷咒在它七寸的地方停住，并稳稳地贴在内壁。

“轰！”

第二道天雷落下，正正劈中了它的七寸，顿时令它全身一僵。

宁不欢索性跨过河去，只见蛇魔虽然表面上凶厉得很，但实际已经气势全无。

它的本能，令它不敢反抗，可再怎么成魔，七寸仍旧是蛇的弱点。

“就算变异，也弥补不了天生的弱点吗……”宁不欢的心中顿时了然。

“轰隆隆……”

一道接一道闪电落在蛇妖的身上，它的蛇鳞十分厚重，坚硬如磐石。哪怕是密集的闪电，也没能将他瞬间杀死。

蛇魔虽然无法乱动，但却不代表它承受不住这些伤害。

见状，宁不欢摸了摸下巴，口中忍不住嘀咕：“威力还是不够啊……看来，之后还得改良一下才行！”

第二张天雷咒被他拿出，看得蛇魔浑身一抖。

原本还张大的嘴巴，被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闭了起来，而且是紧紧闭合，不留一丝缝隙，估计是撬也撬不开了。

不仅如此，它还拼命地将自己的身体盘起，把弱点严严实实地埋在最里边。

宁不欢挠挠头，一时间竟有些为难。

“这……这妖魔是把自己当成乌龟了啊？”梁良不可置信道。

“那就再加大火力吧！”宁不欢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嗖嗖嗖——”

一排阵旗从宁不欢的手中飞出，稳稳地插在蛇魔的周围。

差不多做完这一切，宁不欢扭头对梁良说道：“这个就是聚灵阵。”

“还要聚灵阵？”梁良眼珠一瞪：“两个聚灵阵吗？！”

“对，只不过还没布置阵眼。”宁不欢解释道：“两个聚灵阵，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它的重点并不在吸收的灵气多，而是经过第一个聚灵阵的凝聚压缩之后，再经过第二次凝聚压缩，从而爆发出强于原先百倍的力量。”

想了想，宁不欢又补充道：“当然了，这个方法很危险，所以我才让叶憩保护好你。否则，单单是爆炸的余波，你十有八九会随它一起灰飞烟灭。”

“呃……”梁良听得冷汗直流。

聚灵阵已经是十分逆天的操作了，无论在哪里，都像一颗极其不稳定的炸弹。这压缩再压缩的双重聚灵阵，难道是怕它炸得不够快、不够彻底么？

第一张天雷咒在蛇魔的喉咙里，渐渐被毒液腐蚀殆尽，天空中的雷云逐渐消散。

似乎感觉到威胁消失的蛇魔仍旧不敢乱动，因为冰雨剑的灵压正压制着它，甚至在冰雨剑的灵压下，它根本没有注意到插在身边的阵旗。

若是它的大脑完全清醒，或许会想起来，这是一种召雷的东西。

“再退一点。”宁不欢道。

叶雨眠点点头，带着梁良一直后退，直到快要看不见，才慢慢停了下来。

宁不欢更是连剑都不驭，召出乌铁剑拿在手里，仅靠背后隐约的羽翼滞留在半空。

右手二指夹着第二张天雷咒，宁不欢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紧张又刺激的感觉。

“我管这一招叫做——”

就在盘成一团的蛇妖微微松动的那一刻，宁不欢将天雷咒射入缝隙之中，随后没命地开始逃跑……

“王炸！”

漆黑的大地瞬间被一道光照亮。

没有人相信这是一道雷电，也没有人能看得出这是一道雷电，或许从无比高的天穹之上，才能看清这一道光的样子。

“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宁不欢用领域包裹着自己，跟叶雨眠汇合之后继续后退。

紧跟在宁不欢的身后，叶雨眠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对身后那道光，哪怕是他手中的冰雨剑，都已经出现一种无法抗衡的感觉。

“神阶咒术，唯有神阶咒术才能具有此等威力。”叶雨眠追上宁不欢，眼中绽放着一片异彩：“不欢，你竟然可以自创神阶咒术？！”

“哈哈哈，投机取巧，投机取巧！”宁不欢用领域带着二人飞速地逃离，背后的羽翼却渐渐变得清晰。

“我虽然对其他领域涉猎不广，但将阵法布置在一张灵符里的手段，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若每个阵法都能这样，那岂不是也能制作一种符咒，作为随身携带的禁制？或者传送阵？”叶雨眠一脸惊讶地说道。

“嗯？”宁不欢眨眨眼：“你这个建议不错。如果将传送阵刻进灵符里，岂不是可以传送到一个人的身边？好主意好主意！改天我再研究研究……”

“……”叶雨眠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待风波过去，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大地的震动终于停止，天空的乌云终于散开，唯有惊慌失措的妖兽们仍在朝着远处奔跑。

宁不欢手中的飞鼠已经被震傻了，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拎着，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三人不用看也知道，蛇魔早已在风波中心化作了齑粉，就连内丹也没有留下。

原先的“河流”在这次震动中，被坍塌的沙土掩埋。或许深处仍能流动着河水，但表面上已经是一片疮痍的土地。

“这次风波可能会引来不少人来查看，以免节外生枝，咱们得连夜离开，继续北上。”宁不欢道。

虽然在他的空间戒中存放着标注了各势力的地图，但若非必要，宁不欢也不想跟这些势力提前打交道。

“好。”叶雨眠点点头，抓紧了梁良的手臂。

二人骤然加速，趁着黑夜向远处遁去。

而梁良休息了不短的时间，也吃了极其营养的晚餐，这次连夜赶路，倒也不觉得疲惫，反倒是那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聚灵阵……”梁良在风中勉强打开嘴：“大师兄。”

“嗯？”宁不欢应了一声。

“你教我聚灵阵吧！”梁良再次恳求道。

“不急，循序渐进。”宁不欢仍旧这么说道：“你先跟雨眠师兄一段时间，学习如何提升修为，有了一定基础之后，咱们再学这个啊。”

梁良垂头丧气地嘟囔道：“我凝聚灵力……真的太难了……如果我的身体里，有一个聚灵阵就好了……”

“啥？”宁不欢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比雨眠师兄的想法还大胆呢！”

梁良委屈地低下头。

“也不是不可以试。”宁不欢道。

梁良瞬间抬起头。

“但如果失败了，你就会被炸死。”

梁良又低下了头。

“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我是不会让你涉险的。”

宁不欢一脸无奈地说：“刚才你也看到了，天雷咒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也就是失败的，但我用一个新的聚灵阵补救，加上第二张天雷咒做阵眼，才勉强完成了试验。若是换做你的身体，只要我失败，代价就是你的生命，明白吗？以后不要乱想这些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事。”

“嗯……”梁良点点头：“我知道了，大师兄。”

叶雨眠看着梁良一脸哀伤的样子，实在不忍在这时候说实话。

梁良的体质，在仙宗里有一种说法，那就是“丹田先天缺陷”。

往好了去预计，或许能达到筑基，但往坏了去估计，哪怕永远迈不进练气的坎儿也是可能的，而且还是最有可能的。

这种体质极为常见，正是普通家族遗传下来的体质，在普通人家里再正常不过。

每年，前往咏雪宗求学的孩子里，这种体质便占了大多数，咏雪宗也都是一一劝返，从未有过例外。

一个人的先天资质，九成取决于家族血脉，若祖上三代没有出修炼者，那么出现这一成的机会，是无比渺小的。

叶雨眠曾从宁不欢口中听说过梁争的事，梁争也确实得到了上天的眷顾，一出生便得到了这一成机会，只不过小时候被长辈管制了，长大才忍不住逃出家门，去寻找自己内心渴望的东西。

出现一个变异资质，已是家族里百年难得一见的情景，若是再出现第二个，那便不算是普通家族了。

所以叶雨眠没有告诉梁家人这些，也没有回答那些资质平平的孩子，为什么他们的进步这么慢。

梁家的几个孩子已经成了家族的期望，虽然他们在理解能力上，确实优于中老年的长辈，但只不过是相对于梁家人而言。

若是把他们拎出去，不被嘲笑，都算是别人的礼貌。

叶雨眠对七星峰的师弟妹要求严厉，但在山寨里，他只能以循循善诱为主。虽然没有后悔替宁不欢接手这个麻烦事，但偶尔也确实脑袋疼。

要不是梁家人都是朝廷钦犯，叶雨眠肯定建议他们回到域内，过平常人的生活。

就像宁不欢曾抱怨的：若不是被逼到了极限，谁愿意迈出这一步？

想到这里，叶雨眠眉间的忧愁又加重了几分。

若不是人类的祖先被逼到了极限，现在又怎会有“修仙”一说？

世间从来就不乏压迫者，不想被压迫，就只能突破。

“虽然我比较笨，但是大师兄，你一定要相信我！”梁良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一定可以的！”

宁不欢点点头：“好。”

“你也一定可以的！”

“好！这话我爱听！”

“雨眠师兄也一定可以的！”

“八大仙宗之咏雪宗之七星峰首席弟子那必须可以！”

“必须可以！”

听着二人说笑，叶雨眠还是不禁莞尔。

“没关系……哪怕上限只有筑基，我也一定想办法，让你达到上限……”叶雨眠看着身边天真无邪的梁良，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