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求父亲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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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静悄悄的,父亲背身躺在炕上,被子蒙的严严实实。我的心“噗通,噗通”的跳着,腿肚子不由自主的打颤了,理智命令自己:给前走,赶紧叫,横竖都得面对。

“爸,你起来,咱饭熟了,起来吃饭!你一天天都没吃了!”站在炕边,我轻声呼唤着,却无回应。

“爸,起来吃饭了,饭……”

“我不吃,你家吃去!”突然,父亲开口了,只是声音里透出一股入骨的愤怒。吓得我赶紧退出房间,去厨房告诉母亲。

“不吃算咧,妈说你家吃!”母亲不高兴的说着便揭开锅盖,盛出饭。然而,第一碗饭出锅了,母亲一转脸:“慧娟,你去给你爸把饭端去!叫你爸吃饭。”

“我不去!我爸骂我呢!”内心恐惧的我,顾不得母亲的命令。

“啥女子!你爸把你说嘎可咋咧?看你沃样子!玉立,你去给你爸端饭去!”

“你少叫我!要去你自己去!”玉立拿起碗,准备给自己从锅里盛饭。

母亲一把夺过碗高声骂:“你妈咧个屁,没有你爸可垯来你的你家!我把你家这一个个没长人心的东西,得是你家一天把饭吃的饱饱的?你爸从夜晚到现在还水米没沾牙呢,迭要你家这些娃弄啥家!走,叫你爸吃饭走!”母亲端着饭走在前面,我和玉立跟在后边,娘叁一块房间走去。

“哎,掌柜的!”一进房门,母亲满脸堆笑,喜庆的叫声让人听着舒服极了:“掌柜的,起来吃饭么,睡咧一天天咧,我思量瞌睡怕早都睡完咧!起来,起来,起来吃些饭,肚子就不饥咧!人么说嘛: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看你从夜晚到现在都没吃饭,真个不饿,起来,起来!”放下饭碗的母亲伸手抬着父亲的头,使劲给起拽。父亲背着身子,用手厌恶的推开母亲,一声不吭。

“哎,掌柜的,再包是么个咧,有啥话,饭吃了再说,看你不吃饭人能受了!起来,起来!……”母亲再一次伸出手。

“我不吃!你家吃去!”父亲突然怒吼一声,一把推开母亲,重新用被子把头蒙住。

“看,看,看!这人咋是个这些!”母亲一脸的无辜,她后退一步,看看我与玉立,挥动手,招呼:“慧娟,玉立,叫你爸,叫你爸吃饭!”

玉立向后退了一步,准逃离房间,却被母亲无声的抓住,她咬牙切齿,一个搧耳光的动作出现在半空,喉咙却发出喜庆,慈祥的声音:“叫你爸吃饭,叫你爸吃饭!”

玉立护着头,惊恐的看着母亲,被迫向炕边走去,大声喊:“爸,起来吃饭,吃饭!”

母亲回头一个眼神吓得我赶紧附和:“爸,吃饭了,咱饭熟了!”

“掌柜的,掌柜的!看娃儿们都叫你吃饭呢,起来,起来,包睡了,看这会把觉睡完了,晚上可睡不着咋办家!”母亲再一次使劲的拉起父亲,回头喊:“慧娟,给你爸端饭,端饭!”

“滚,我不吃!”一声怒吼伴随着一扬手,一碗热腾腾的剩面打翻了,烫了我,溅了玉立一身。玉立“哇“一声哭了,母亲急忙上前帮他擦拭:“啥锤子日的沃东西!看把娃烫的。不哭,不哭,妈不说不哭!”

父亲冷冷的看了一眼,倒头又躺了下去。强忍着疼痛的我擦干净自己,拿来笤帚,清扫着地上的碎碗,不敢发出丁点响动。母亲拉着玉立出了房门,直径去了厨房,阴着脸站着。无处可去的我放下笤帚,来到厨房,看着母亲,不知道晚上的困局如何破解。

锅里的饭早冰透了,母亲看看,无奈的说:“剩面凉了,妈说都包吃咧!你爸沃鬼把一碗饭倒了,饭也不够了,妈给nia重做些新饭,剩饭到后锅一热,等热了你家再吃。慧娟,摘菜,到铁勺里炒些葱,给nia重做些面,Nia不吃剩饭。”

玉立呆呆的站在厨房,看着我与母亲重新和面,烧锅。烫好新茶,盖上锅盖,带着我和玉立又来到前面房间请父亲起床。天已经完全黑了,到处飘散着呛人的烧炕味道。

“掌柜的,气撒嘎就算咧,起来,起来吃饭!我连娃重给你做了些面,你起来,起来热热一吃,再睡。”母亲温柔的抬起父亲的头,柔声细语的说:“再包难受咧,财散人安康!难受啥,包难受咧,咱一屋还指望你呢,看你不一天天不吃不喝的,人就能挨起嘛!起来,起来,有啥话,饭吃了说,心不高兴了,哪怕把我娘们骂嘎,打嘎都能行!再包连这么折磨自己咧,老汉,老汉,听话,听话,……”父亲红着眼睛,瞪着母亲,像僵尸一样撑着,只是不再使劲的推搡母亲。

“老汉,有啥话,你就说,我听着,再包憋到心里咧,看把你人再包憋呵毛病咧。慧娟,去给你爸把茶水端来,叫你爸喝嘎,喝嘎人就不干渴咧。”母亲不断抚摸着父亲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的温柔。

“我不喝!”父亲大吼一声,吓得我与玉立后退了两步。

“不喝了罢,那你歇嘎,灵醒嘎,咱一时吃饭家!”母亲转身向我挤挤眼,示意我去厨房下面。

玉立乖巧的来到厨房帮我烧锅,我在案板上擀着面团。饭很快熟了,我端着香喷喷的面碗,玉立端着保温杯跟在我后面一同来到房间。

父亲头依然低着,母亲坐在旁边,不断的抚摸着他的背,房间死一样的寂静。玉立和我不约而同的站在房门口,不敢向前一步。

“老汉,看俩个娃给你把新饭端来咧,掌包着气咧,吃饭,吃饭!”母亲弯下腰,歪着头,直面父亲。

“我不吃,你家吃去!我还吃的啥饭呢!”父亲把头扭到一边伤心的说。

“老汉,再包咧,吃,吃吃吃,趁热吃,掌都十点半咧,娃儿们晚饭都没吃呢!你再不吃,咱就一家子都包吃!陪你,要死一垯死,要活一垯活,没有你,看我娘们还有啥盼头嘛!……”母亲失声哭了起来,突然,她一转头,大声吼:“慧娟,玉立,来,都给你爸跪呵,求你爸吃饭,给你爸说,你爸不吃,你家也不吃,咱都陪着他!”

玉立不由自主的看看我,迅速躲在我的后边,而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母亲的话是真是假,只是腿不由自主的向前磨着。

“嗯,猪日的雾俩个货些!你爸不当的,一天天水米没沾牙咧,看叫你家给你爸跪呵,你看你俩个些!跪呵!”母亲怒了,她跳下炕,夺下玉立的杯子,使劲一推,孩子“嗵”的一声向前倒在了炕脚下。就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刻,我顺势正好端碗跪下。

“哇”的声,玉立呲牙咧嘴的哭了,父亲的“哼哼”声让弟弟强忍了身体上的疼痛,而不敢再出哭泣声。

“俩个啥娃些!nia对门你广占叔喝多了,两个娃不当的,跪到他爸跟前,哭,看他爸难受,俩个娃都抱个腿,难过的哭,把咱这娃看嘎,他爸一天天水米不沾牙,娃还怂管你沃事呢,把我吃饱就对咧!嗯,要这娃怕都欻家!……”母亲咬牙切齿,指头剁着我和玉立的额头吼。

父亲冷冷的瞪了母亲一眼,头又低了下去。母亲尴尬的陪着笑脸,骂声越来越低,终于闭上了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家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哎,掌柜的,再包难过了,咱吃饭,看娃儿们都到地上跪着呢,你就看到娃的面上,多少吃些!你哪怕吃饱了,再骂我娘儿们。再包连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了!不就是一个猪嘛,有个啥嘛,它还能连你的身体比嘛,你是咱屋的主心骨,没有你,看你这儿郞母蛋都咋活家,你不嫌你家娃遭罪!掌柜的,你咋就这么心狠的,咋就连这么个折磨我娘们呢?呜呜,呜呜,这真个是天要塌下来咧,慧娟,玉立,你爸要是把他饿死,我看你家都咋活家!芒上狗扒的都认你的呢,谁都能到咱娘儿们头上弹烟剁克朗,……”母亲说着,说着,声泪俱下,字字句句让我有一种家破人亡的恐惧。

“爸,爸,爸,求你了,你赶紧吃饭吧,我以后听话,操心咱屋的家家具具,不惹你着气,爸,你吃饭,你吃饭!……”泪流满面的我扑到炕边,声声哀求着。

玉立的眼睛充满了悲伤,看着父亲,小声的叫:“爸,爸,……”

“大声说,妈说有啥话大声给你爸说,看他再真的能扔下我这么嫚俩个娃了,叫他包吃,他饿着,咱娘们都陪着,哎,天杀到这儿哩,呜呜……”母亲啼哭着对玉立说。

“爸,你快吃饭吧,我好好放羊,听话,羊长大了,把它卖了,再买个母羊娃儿,我再放,羊将来给咱下一堆堆羊娃,给咱卖钱!爸,你包着气了,吃饭!吃饭!”玉立端过饭碗,跪在地上,两只手举举的高高的,泪流满面。父亲低着头,哭泣着,把头扭到一边。

“掌柜的,掌柜的,你听娃给你说的好不好,好不好!”母亲破涕为笑了,惊喜的喊着,伸手去拉父亲,却被父亲厌恶的推开了。

“爸不饿,爸说你家吃饭去,包跪咧,包跪咧,地上冷,起来,爸说起来!”面对玉立手中的面碗,父亲却迟疑了,抽泣着说。

“爸,你吃饭,你吃饭!”玉立端着碗,哀求着,不肯起身。

“哎,掌柜的,你把娃手上的饭接住,看你不接娃的碗,娃就能起来嘛!接住,接住!”父亲在母亲的劝说下伸手接过面碗,却想顺手放在炕边,母亲两只手护着,把碗送到父亲的嘴边。我们娘叁眼巴巴的看着父亲,希望他能拿起筷子。

父亲强行推开碗,放在炕边,却哭了,边哭边说:“爸没本事,挣不下钱!挣不下,就想着节约,想着你家都能帮衬一把!咱么大个肥猪呢,喂了一年年,粮食费了一拉拉,人也没少受累,临了,临了给死了?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那咱就不喂了,受沃累弄啥!不喂猪省呵粮食还能卖钱。这蝇儿没了,虫儿也没了。连买猪的本钱都不够!你说咱一天弄啥呢?眼看着你家慢慢长大咧,咱这么一个土炕睡不下,一晚上你踢我,我踢你的,你知道爸心有多急!nia有条件,谁家这么大的娃总连他妈,他爸挤到一个炕上!堡子任个到处盖房呢,越盖越好,咱就这两间厦子房,还是爸结婚的时候盖的,一下淋雨就害怕,到处漏雨呢。你妈成天骂爸没本事,说nia谁谁都盖房咧,谁谁都盖房了,你没看人一天连咋么个过日子呢?人都是勒紧裤腰带,急扑急挖的想办法挣钱呢。任个你给芒上看,堡子有闲人吗?还是过去那妇女端碗串门子,男人饭碗端到太阳底呵谝闲传的吗?不是了!早都不是了!每一个人瞎好都给自己寻个迷迷吹着,就连三岁都拧个径子,给屋挣点盐钱。爸没啥本事,就会开车这一行,给别人开车,看人的脸色,出的牛马的力,挣人雾一点点钱,容易嘛!屋一天连这么个糟蹋粮食,死猪!光一天都羡慕别人有新房住,新房就么容易的?人都说贺三沃脾气瞎很,这事落到谁的头上,谁不发脾气?我拿个男人家,一天做活回来,总是给你操心猪,咱拿个婆娘家一天到屋,三顿三晌的喂猪呢,猪有毛病没毛病都看不出来,这都成了啥事了!……”父亲说的口水四溅,声泪俱下。

母亲坐一旁,一脸漠然,两条腿在炕边晃动着,不时露出不屑的笑容。嘴里却不断的说:“你掌骂,骂嘎把气出嘎,心就好受咧。我家都听着呢!……”

“我想买车,连做梦都想,为借人的钱,把不看的眉高眼低看完了,把不求的人求尽了,总是事不成!一天给别人开车,眼看着别人大把大把的挣钱呢,咱有这个本事,没钱却使不出来,你真个不急?……”

“嘿嘿,急么,咋能不急!我想盼着你能给咱买辆车,自己给自己跑车挣钱,谁都知道车任个挣钱呢。”母亲微笑着回应,眼睛却不断向门外瞅。

“知道?你既然知道,一天就连这么个弄呢!为你学裁缝,我拿个男人家,一天给你洗锅做饭,哄娃喂猪,折柴,殷炕;你缝衣裳,我一天负责给你熨烫,外加专职维修,结果你呢?不学无术,不思进取,啥家具弄齐全了,活也不弄了!可看上人编地毯挣钱,对,咱就编地毯,我给弄板,焊车车,熏阙阙,绞阙阙,结果也是三天半的光归,现在好的一点,慧娟年年暑假把你那一摊家俱拿着用呢,娃给她挣个学费钱。你说你,拿个婆娘家,给男人一天抚善啥呢?就连一个猪都喂不好,一弄死,一弄死了?……”

“哎,掌柜的,猪死了,是咱槽道不好!你看他四爸一天贩呵那死猪病猪的,连咱猪圈就一墙之隔,你说猪病了,光怪我嘛!你一天也看猪呢,咱真个把猪喂的不精细嘛,一天总是纯粮食喂,还要用开水烫食,一把糠都没加,比起他四爸,咱猪真个受委屈咧?你说裁缝那堆东西,任个也没瞎么,咱屋穿穿戴戴还不是要用这些家俱嘛。人裁缝用的家俱,垯垯是咱么简单的嘛。你一天给人开个车,我到屋养俩个娃,地里也有活呢,你说我就能干个裁缝嘛!裁缝这活要人能静下来,不然,一剪子下去,活瞎了,挣不来钱,还得倒给人赔出布来呢。你心急我能知道,我也想帮你一把。不过话说回来,你给人开车也挣的不少,毕竟这是技术活,堡子他没有谁能连你比。心放凉嘎,钱么,慢慢挣,慢慢攒,一口吃不下个胖子。明个我给咱找些火碱给后院撒嘎,消消毒,再把茅神配置嘎,等过一段时间,咱再看个猪。你说买车的事,咱总差一点点不得成,我觉得你的星宿低,堡子啥时有经客了,我给咱请屋来,把屋配置嘎,给你也提提星宿,咱事也就顺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父亲和母亲你一句我一句的正常勾通了。我知道吃饭是迟早的事情。冰冷,坚硬的地面,长久一个姿势的跪着,我的双腿和脚已失去的知觉。转头一看,玉立早已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摇头晃脑,昏昏欲睡的样子。

“玉立,玉立!”突然耳边传来父亲的喊声,我脑子一机灵,一下子清醒了,迅速起身跪好,悄悄拽拽弟弟,示意他父亲的眼神。玉立睡眼朦胧的看看我,再看看父亲,脱口而出:“爸,你吃饭,你吃饭!”

“我看你像瞌睡咧!起来,起来到炕上睡!”父亲注视着我们姐弟俩,似乎一下子看透了我们的虚伪。

“哎,玉立,妈说你到地上跪着也能睡着!起来,起来,妈赶紧起来,坐到炕上去,炕热着呢。操心感冒了!”母亲跳下炕拉起玉立,转头说:“慧娟,你也起来,起来给你爸把饭到锅热嘎,给你家把饭也热嘎,赶紧一吃都睡去!”

从地上起来,两条腿像木棍一样僵硬,麻痛的感觉传遍全身,眼前霎时间一片墨黑,一伸手扶住柜子,人才不至于跌到。玉立被母亲扶上了热炕,坐了。恢复知觉的我独自去了厨房,生火烧锅。饭热了,父亲吃了,母亲吃了,玉立吃了,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刚躺进被窝,不知道谁家的公鸡像周扒皮一样开始打鸣。眨眼间晕乎乎的我不得不从被窝爬起身,穿好衣服,背着书包,干着嘴向学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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