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电话响了，

我拖着沉重的身子，从床上下来，尽量快速去客厅拿起电话，听到满库的声音：“贺，我妈连我爸把啥都收拾好咧，……”

“奥，好！那咱妈啥时来？我连我妈准备一呵。”听到满库的话，我的心‘磕嗵’一声，知道母亲离开的日子不久了。

“就这俩天！”满库兴奋中带着不安。

“妈，我婆娘这俩天就来咧。”我拿着电话冲着来到客厅的母亲说了一句。

“好，好好好！那你问满裤，看垯一天呢，拿妈把床单，被罩啥的都给一换，一洗……”母亲惊喜的大声说。

“哎！不麻烦咧，我爸我妈来呢，又不是骖谁！”电话里满库不以为然的说。

“咱不是说好吗？咱爸不来，咋又来？是你叫的？”听到满库的话，我心里不舒服极了。

“不是！我没叫，我知道你嫌你的形像不好。……”满库的话让我听着口是心非极了。不由得生气的问：“真的吗？真的不是你叫的？”

“真不是我叫的，我是想叫我爸来城里住住，看看。但是你说的话有道理，你现在特殊时期，我人又不在蓉城，你坐月子，大冬天的，也出不了门，咱爸来了确实不方便。等娃大点，咱经济状况好点，再来也行，反证咱妈总到咱这儿哄娃呢，咱爸随时都可以来。”

“你没叫，那咱爸咋会来？”我不解的问。

“那天，我屋打电话来咧，说咱爸连咱妈一垯垯来，还要我从唐山回去接，那我能说什么？我还能说不要我爸来？”满库委屈的说：“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给你说，我这一半天就买票，回去接咱爸连咱妈去！”

“啥？还要你专门回陕西接？咱哥送上火车，这边咱到火车站里面一接不行吗？回趟陕西要多少钱的车费？咱爸咱妈年龄又不大，不至于吧！”听到满库的话，我惊讶极了。

“哎！还要人接嘛，火车一坐，一晚上就到咧，接啥呢！真个是钱多的专门给火车膏油呢！”母亲不以为然的说：“蓉城回咱陕西单面硬座都得一百五，回来三百多，唐山还远着，回来少说也五百元！不接，妈说不接，给满库说不接，nia他妈来了，妈到蓉城车站里面接去，火车上坐着呢，两头一接一送的，还要人专门接的啥呢！看五六百元呢，……”母亲的声音洪亮而有力，着急的我不断示意她不要多嘴。会意的母亲一转身又回到她的卧室。

“我妈打电话叫我接呢，我还能说啥嘛！咱哥送不了，沃没出过门，西安方向都分不清！……”满库为难的说。

“不可能！咱哥一个大男人，比你大三岁，西安都送不了！你也真是的……”满库的话让我真的无法相信，心里恨恨的骂：“骗人都不想编好词！你妈你爸摆谱也不看时候，真是太过分了！”

“你觉得你有钱，你就回去，反证我已经休产假了，工资成了二百多元一个月，你就看你！过完年，我妈回去，还得玉娟的学费，马上又到了交房贷的时间，到时候去医院的钱你自己看着办！我管不了那么多！”生气的我冷冷的说。

“贺！包着急，我能知道，我能知道！有我呢，你不用操么多的心，你养好身体就行。屋的事，我看着办，尽量节约费用。我家屋人，我能知道咋回事，你包操心咧。”

“我不操心！我不操心能行吗？钱，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一个月房贷还不上了，你看银行连咋么折腾咱，说是不装修，你脸大的不行，借钱收拾。生娃眼看着就是一笔巨额开销，……”

“贺儿，不是我要回老家专程接我妈我爸的！咱屋的情况我能知道，你包着气咧，包着气咧。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你再生气也不迟！”满库着急的解释。

“你说！”

“咱都是儿女，你说我妈打电话叫我回去接她呢，兴冲冲的，你说我还能说个啥！我妈，我爸自己来不了！能来肯定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再说咧，我妈是给咱哄娃来咧，就算是有些农村人摆谱的想法，咱也应该谅解一下。你说呢？”

满库的话让我沉默了，父母不懂事，儿女如何张口拒绝！霎那间，我体会到了满库的难处，静下来，认真的说：“这样吧，如果咱爸一定要来，你就带上斌斌，叫娃来城里耍嘎，娃没坐过火车，也没见城里，带上娃，也不要车费，叫娃来耍一个寒假……”

“能麻没钱，……，行行行，我知道咧，你不管咧，我到时候看情况！”满库似乎有些不耐烦

“贺，你怎么了？怎么不吭声了？”听到这样的声音，我的心突然间酸了，什么也不想说了，拿着电话，静静的，静静的。

“没怎么！”

“没怎么，怎么不说话啊？嫌我态度不好？我不是对你，我是心里有些着急。对不起，对不起！咱现在的经济状况真是给火车膏不起油，我都愁接父母的事呢，你还说再多叫一个人！不是我细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包多心，包多心，和你没有关系，是我没本事，没挣呵钱”

“包胡说了！咱才毕业多长时间啊，不管买房的钱是借，是贷，咱总是有房子住了，你去看看咱们的同学，连咱情况一样的，没房子的人多了！不能那样说自己，我说过，这辈子，我绝对不会说你没本事，挣不下钱！只要你肯努力，哪怕吃糠咽菜，我都不会那样说你，更不会翻你的钱包，算你的后账。”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心里有些自责，……”电话那边满库的声音暗淡了下去，突然间，昔日那洪亮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没事，咱们还年轻，年轻就是资本！我也不相信这个社会还能把两个大学生饿死。咱要是都活不下去了，那些比咱学历低的人还咋活？你说的对，咱才毕业几年嘛，紧张是正常的，咱俩个人是真正的白手起家，能到这程度不错了！呵呵，自己表扬一下自己。……”

挂上电话，来到母亲的房间，坐上床，重新拿起针线，母亲抬头看了我一眼，不解的问：“慧娟，妈说你能麻经济紧张，还叫你嫂家娃弄啥？不嫌给自己添负担！”

“妈，我说的是如果他爷再来，就把娃引上，娃坐车又不花钱，来了连我还能耍，要不然，你走了，一屋光剩人nia人咧，我一个人多孤单的，有斌斌在，我还有个捉拿”

“那你说你阿公一个男舵人迭跑来弄啥家？媳妇坐月子呢，又不是骖啥事！妇女家的活么，儿又长年不到屋，他迭把他显花来弄啥？是给儿添负担来咧?娃能麻一天紧张的连啥一样，你拿个先人给娃不帮一分钱忙，还好意思再给娃添负担嘛！一天迭咋想的？”母亲定定的看看我，似乎我知道答案。

“我咋知道嘛！一人一个想法，我现在这个形像，也不想他来！一天就两身衣裳，一身滥的穿不到人面前，出门总是那一身满库唐山买的衣裳。你说我阿公来了，我没衣裳穿都成事了！”

“啼啼啼！……”母亲开心的笑了：“那不行了，你就把妈的衣裳穿上，妈走呵，给你留呵，省得你到屋没办法呆！”

“我不要！把你衣裳留呵，你回去了可没有衣裳穿，就几天时间咧，不要！娃生了，你的衣裳我也穿不成。颜色，款式都穿不到人面前去。”

“看！这都是你阿公给你带来额外负担！他再不来些，可垯来的这事嘛！一屋妇女，你凑合着也能行，等娃生了，上班呵好好买俩身衣裳，也就是个事咧，你看这半路上，哎，不像啥，沃就是咱农村那爱显花的主儿，明个到你这儿一来，回去了，给堡子人一卖排，看！他家屋多牛的嘛。到你这把福享了，回去还要招来多少人羡慕！满库也没说把他大挡嘎，等过了这个阶段再来么，老婆总到这儿哄娃呢，老汉想来，啥时不行！”

“满库说不出口！孝顺儿，没办法。”我郁闷的说。

“那他妈也知不道挡老汉？咱农村谁家有个媳妇生娃呢，阿公先把他显花到人头哩去的？”母亲不屑的说。

“我咋知道嘛！妈，这是人nia屋的事，我连人又不熟，听起是婆子，阿公，就见了么三回面，我咋知道人是咋想的嘛。”

“咋想的？雾俩口子是一心，老汉借着老婆哄娃来享福来咧，没有这个因因，他连咋么个干汪汪的来你这垯嘛。屋有大儿过活牵心着呢，不来。有了这个因因，老俩口一垯来享一段时间福，说起还是来给你家哄娃来咧。……”母亲振振有词的说。

“嗯！妈，你咋是么个人些！大儿是儿，蕞儿也是儿，人到他儿家屋来，不是正来嘛！你看你把沃话说的！我虽然能知道人对我家不好，偏他大儿，但是人真正来了，我还能把人给出推嘛。……”母亲的话让我觉得狭隘之极，不由得打断她的话说。

“好好好！你孝顺，你孝顺！你任个是nia李家媳妇咧，……”母亲摇着手，不悦的说话声充满了醋意。

“妈！——”生气的我不由得拉长声音。

“拿妈给咱做饭去，你也不做咧，到客厅转嘎，成晌窝到这儿，你人也不舒服，对娃也不好！”母亲笑笑，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刚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只觉得肚子饿的慌，一个人却无法起身，歪着头大喊：“妈，有吃的吗？我肚子饥很！”

“家家家，你先喝一盒奶，饭一时就熟咧！”

“重拿个啥吃吧，早上刚喝了一盒奶咧！喝多了也是浪费。”看着母亲手里那高级的牛奶，我立马央求。

“哎，赶紧喝，再包么细发的咧，操心老鼠给猫攒呵！喝喝喝！妈说喝，你喝了奶，娃到肚子也就能长的好点！”母亲嬉笑着强势的把奶塞到我的手上。

“妈，咱是有了一顿，没了踥棍！”郁闷的我白了母亲一眼，伸手示意母亲拉我起来。

“看这娃些！妈是为你好，你舍不得喝，操心你婆娘来了，三个大嘴吃，一天给王狂完了！”母亲伸手拉我起来，不解的说着：“看屋有个啥好吃的！拿妈赶紧给你做饭！”

“我吃蛋馍，垫吧嘎就行咧，农村人不喝奶，满裤给他爸买了一只奶羊，屋没人喝奶，把羊奶给粪上倒呢，不嫌可惜。他还能跑到我这垯连娃争奶喝嘛，你放心，不会的！人给咱送了两箱奶，咱均均喝，娃也就能多吸收点”我从厨房拿出馒头，冰箱端出咸菜，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哎，妈想起来咧，家家家，这还有你给妈买的点心呢！家家家，你赶紧吃，赶紧吃！”母亲急慌慌的小跑着从自己的房间拿出一堆小点心，使劲的给我手里塞。

“我不吃，不吃，留着你吃，你吃，我不爱吃甜食，不爱吃甜食！”我躲闪着：“我爱吃馍，包管，包管！”

“这娃些，看这么好的点心，总给妈一个留呵弄啥？咱娘俩舍不得吃，到时候都给洋人解渴咧，妈说吃，吃吃吃！咱娘母俩个都吃。省得nia你阿公婆子看着咧，还觉得他儿到外头辛辛苦苦挣钱呢，咱娘母俩到屋这才洪吃大喝呢。吃一个，吃一个！”母亲边吃，边使劲给我。

拗不过母亲，我接过一块，笑着说：“妈，你看你说的！这屋的一个柴棍棍都是我连满库俩个挣的，他家来了，我有啥能力就供养个啥样子，不偏不依的，没有他谁说的话。你吃你的，屋人多了，我给你专门买吃货的时候就少咧，妈，你快吃，这都是你爱吃的，或者是到咱屋没吃过的东西。等我坐月子，就没有人揣心给你买咧！”

母亲呵呵的笑着，嘴里吃着不同的糕点，幸福的说着：“妈不吃，不吃，妈是个大人一个，到你这达来咧，是你一天揣心给妈买着吃呢，妈这一辈子，有娘生，没娘疼的，遇呵你爸，驴不日一个，好来，就从仁村过来咧，不好了，连猪一样，生吧喽一个。妈任个有你呢，不害怕他，他再到我跟前七七八八要欺头，我就把他摞到屋，勾子扭就到你这垯来咧，他爱到屋咋吃，咋吃去！任个，任个可不像过去咧。过去，妈吃死食呢，靠nia养活，nia再骂呵，妈悄悄，悄悄的都不敢念喘，心再受亏的，就得守到那个屋，屋借一分钱，都得妈出门当那个唾沫脸。自从咱屋把楼房盖起来，你能知道，nia一天使气掖搡的，不做活，不出车，就那开始，妈一天跑个小生意，卖个小百货，屋的油盐酱醋能捂弄去，nia才不出车咧，一天麻将打咧个欢。任个你毕业咧，nia才当老汉咧，到屋不做个啥啥，成天还批当批当的骂人呢。……”

“妈，看你些！把我爸学的，嗯！……”

“猪日的，不是个好仔，一天把人磨渣咧，他妈咋屁掰咧么个种上！”母亲呲牙咧嘴，指天骂地。

“妈！……”不舒服的我拉长声音阻止。

“嘿嘿嘿！可嫌我骂你爸咧？”母亲尴尬的笑着说。

“不是的妈！你看你些，成辈子总是么个样子！快五十的人咧，我爸都五十多咧，你成天这么样子骂我爸，你觉得好吗？明个你孙子大了，你也到你孙子跟前骂我爸去！不嫌人笑欢。”

“好好好！拿妈给咱做饭，做饭！”母亲笑呵呵站起身，进了厨房和面，做饭。

一个电话，银行补办贷款合同签字，我不得不穿上衣裳，向外走：“妈，我出趟门，银行贷款下来了，叫签字呢。”

“慧娟，妈说你不去，不去！这么冷的天，外头还下着雪，路滑的，你还没有衣裳穿，过两天等满库回来了，叫他去签字去。”母亲着急的冲出厨房，一把拉住我着急的说。

“没事妈，合同是我签的字，满库去了不顶用！必须我去。再说了，银行不等人。你不操心了，我慢慢去，慢慢回。”

超滑的路面，我如履薄冰，不经意处就有人好心的扶一把，让个座。那怜惜的面容让我在寒风中感觉到了春天般的温暖，心里不时涌现出一阵阵暖流。走在繁华的蓉城市街道，我为昔日的不懈的努力和坚持而感到骄傲。

“妈，天阴着，你咋可把床单、被罩换下来了？咱这没用几天啊？”战战兢兢回到家里，一进门只见母亲撸起袖子正在洗大件。

“慧娟，妈说你回来咧，哎，还把妈出心的，回来好，回来好！满库打电话来咧，说是你婆子、阿公都来了。明个早上就到了。不了，妈咋赶紧把这都换下来洗嘎。Nia俩口子来了，睡到妈这个房子，妈来搬到这个书房，这儿有个沙发床，正好妈能睡，叫nia俩口子到房子睡。妈嫌nia老汉、老婆头一次来呢，就给nia把啥都换成净的。……”正说着，电话响了，母亲着急的说：“快，快快，满库的电话，寻你呢！妈洗完床单被罩了，拿妈赶紧出去给咱买菜，买馍去，看nia明个到了，没啥吃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