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八十年代农民的初创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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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母亲被大姨送回家,父亲一脸的笑容,他热情的端茶倒水,问饥问渴,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大姨出嫁了。母亲送她一条好的裤子,是大姨收到最好的礼物,她满心欢喜,满脸感激。大伯家搬新家了,旧房,猪圈,二伯家有偿接管了。二伯家不要的猪圈归了我们家,小猪从此有了自己的家。拥挤的小院宽敞了,二伯家的炕头更是宽敞,一家六口终于可以分成两个热炕了。

大妈的新家:三间厦子,一间茅屋厨房,一个倒角门楼,带着敞开的棚子,可以放农俱,柴草。村子轰动一时!搬新家,‘温锅’,大妈做了一大锅的连锅面(汤面),众人帮忙从老家搬到了新家厨房,请大半个村子的人吃,我也第一次吃上了大妈家的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院子里经常看不见二伯和二妈,母亲挺着肚子进进出出,游游串串,时不常奇怪的问:“咦,这地里也没活,你二伯连你二妈一天弄啥呢?咋成天看不见人?”堂哥,堂姐,一问三不知,或者说是出门逛去了。

饭熟了,父亲神秘的问:“你知道他二伯和他二妈,一晚上做啥吗?”母亲一脸的木然。

“晚上偷着做凉皮,白天去县城卖!”父亲吐吐舌头,压低声音,惊艳的说。

“真的吗?这不就是偷机倒把吗?他二伯不害怕被批斗吗?”母亲吃惊的问。

“嗯!声蕞些!”父亲白了母亲一眼,不悦的说:“过去那几年,说偷机倒把,割资本主义尾巴呢,现在这两三年你还听到这个说法了吗?”母亲摇摇头。

“你看啊,咱队凡是屋里有工人的,分粮时,工分不够,交些钱就行咧!你再看,村上,这几户盖新房子的人,垯一家不是有工人的!包括前一段时间,盖房子的。你想想看?”父亲一本正经的清点着村子盖房的人家。

“哎!你包说,还真是这个样子!”母亲恍然大悟的喊:“兴盖房子的都是外头有吃皇粮的!也难怪每回分粮的时候,社员建议大很!外头有人的,钱也有咧,粮也有咧,房也盖咧,咱这些老老实实到地里做活的人,一年年没有个啥啥结余。眼看娃大咧,一个炕上睡不下咧,没钱盖房就是没钱盖。”

“所以说意见大有啥用嘛,得想办法挣钱!没地方挣钱,光意见大有啥用?有本事,你也给队上交一点钱,自己落个大头,盖房娶媳妇由你。”父亲一本正经的说。

“你说她二伯一天能挣多钱?!”母亲压低声音问:“你没问你二哥连你二嫂?”

“我问她二伯连她二妈呢,两个人都吱吱唔唔的,总是不想说,一开始连偷着做凉皮的事都不想承认!是我一再追问,说我看见咧,这才承认咧!就这,还再三叮咛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父亲吐吐舌头,一脸的不屑。

“你快说一天能挣多钱,垯来么多的费话!”母亲急了。

“说是一天能挣两三块钱呢!……”

“两三块钱?你说这话是真是假?”母亲瞪圆了眼睛,吃惊的问。

“挣钱肯定是真的,但是,是不是这么多的钱,我就不好说咧!”父亲淡淡一笑,端起碗,一脸无所谓。

“那到是!不挣钱,雾俩口子也不能起鸡起打半夜的,其实,我也发现了,她二伯家半夜灯总亮着,我可不知道是弄这事呢!哎,你觉得她二伯这事能弄长了吗?”母亲红着脸说。

“这个,暂时我也不好说,只能是走走看吧,但是,要真是一天能挣两三块钱,那也是个好事情!咱俩,也算队里的高工分了,一年好了,两个人才分了八九十元!还把队里的人给眼红的!这要是一年偷着卖上个一两个月凉皮,挣上一二百的,不是好的很的好事吗?啥都不耽搁”父亲一本正经的说着,连吃饭的手都停了下来。

“你说做生意,能挣那么多的钱吗?”

“我觉得差不多!你知不道,我本门子原来有个二婶,一个涅娃(不行的意思)老婆,天天挑个鸡笼,在这个堡子收,那个堡子卖!主要是在河南(渭河的南边)收,在咱们这儿上原一带买。老汉年龄大,是个好人,天天在队里上工,没有多余的话。老婆外形邋遢,汉小力薄的,家里的日子就提不起舷刀!队里人好,没有人计较她上不上工。你猜后来怎么样?家里的那三间瓦房是老婆一个人给盖的,你当是我二叔盖的?可不是!是老婆一根椽一根椽攒起来的,房盖起来咧,人这才看到咧!眼馋咧!你看后来,就我二叔的日子过的好,再后来是老婆死了,我二叔也不像话,没婆娘管咧,一天抽大烟把房给拆了,椽是一根根的抽完咧!你说一个涅娃老婆做生意都能盖房子,何况两个壮年劳力呢!再说她二伯和她二妈说的那两三块钱,不一定是真的,雾俩口子,你知道,口里没实话,。许更多!都不一定呢!”

“就是的么,人能给咱说实话么嘛!”母亲端着碗,不屑的说。

“我觉得这个社会要变咧,不能总是这个样子吧!大家都吃不饱,穿不暖的。要是允许人做些生意,不光做生意的人能增加点收入,就是买的人那也生活方便啊!”父亲的眼里透出期盼的光芒,他定定的盯着母亲,似乎期待肯定的答案。

“嗨!你当你谁啊,中央委员还是国家主席啊!瞎操心!”母亲轻蔑的笑笑,不以为然的说。

“我瞎操心?你听到挣钱的路子,不也感兴趣吗?我看你的眼睛睁的比牛玲还大呢!”父亲脸红了,突然,眨巴俩下眼睛,嬉笑着说:“哎!你说咱屋能有个啥好途径,挣些钱,把帐还上?”

“那是你的事!你不是本事大么,你掌(现在)想么!”母亲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样子。她端着碗,自顾吃起了饭。

“看你话说的难听的!嗯!我的意思咱俩都好好想想,看看形势,再做打算!”父亲有些愠怒。稍做沉默,他又张口对母亲说:“对了,你不是会裁衣服吗?堡子也经常有人找你裁衣服裤子啥的,我觉得这就有可能是个路子,人总要穿衣裳呢,农村不会裁衣裳的人多的是!”

母亲鄙夷的瞅了父亲一眼,没有吭声。

父亲不好意思的笑了:“咋?照过年谁家不给娃娃伙儿们做身新衣裳!社会变咧,你看任个穿大襟袄的人明显少咧。穿对襟衣裳的人越来越多,年龄层次也越来越大。人都赶潮流呢,要赶潮流,就得有人裁!没人能裁出新式衣裳,你就再有钱的,到垯垯能赶家?有需求就有市场,我看这事能弄!……”父亲越说越稳,越说越理直气壮。

“嗯,你一天没事光会卖嘴!说的么好的,你咋不弄去?”母亲冷冷的瞪了父亲一眼,瘪着嘴说。

父亲惊讶的高声喊:“嗨!你这人些,我要是会弄,还给你说的啥呢?”他定定的盯着母亲,片刻的定格,终于缓和了下来:“人给你说的是好话,社会变咧,妇女家也得给自己寻个眯眯吹着,看你有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为啥不尝试着向前走一步?”

母亲不以为然的笑了:“女人都忙着挣钱养家了,那怕要男人欻锤子家!……”

“嗯,你这人真是的!妇女就不能挣钱咧?那男女平等,女人能顶半边天这话都是连咋么个说的?还讲究你是新社会的新青年,知识分子呢!说出的话连三四十年代的老妇女都不如!”父亲快速打断母亲的话,铿锵有力的吼。

母亲尴尬的笑笑:“哎,你这人也真是的,说风就是雨,眼看着我这就要生了,裁缝是么好当的?收人钱,就得给人把衣裳裁好,万一把布瞎了,你还得给人赔出布来!到时狗肉吃不到,还把铁索链子给带跑了!……”

“不会裁了,都不会学了?!就说拿我问你,两条腿走路稳还是一条腿走路稳?还包说快慢的事情!一个屋两个人挣钱不比一个人挣钱快?钱多了嫌扎手很?一天连沃老上年沃人一样,光是做三顿饭,看这家串串门,那家谝谝闲传,光指望男人家把钱挣回来了,拿我看给屋买个啥!你一天成天呐喊nia谁谁家都盖房咧,咱两间厦子太挤咧,灶火,炕都到一垯垯,下个雨都没地方放柴火。你给咱做个啥,多挣一点钱,嫌房老早盖了,怕好很?……”父亲瞪着母亲,口水四溅,理直气壮的吼。

“说的么好的,你咋不学去?我不会弄!”母亲恼了,跳下炕端着碗出门了。

父亲嘎然而止,他愣愣的看着母亲的背影,张嘴结舌,挥动的筷子僵在了半空。终于,他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一句话不说,端着碗开始吃饭了。几度呶呶嘴,伴随着那狰狞的面容,却终究没有发声。

学裁缝,成了父亲心里一项治富的捷径。他不断的游说母亲,不断的争吵。给母亲说不通的道理,父亲总是讲给我听。虽然,我似懂非懂,但是看到父亲那份急切,想挣钱的心情我却明白。母亲依然保持着游游串串的生活习性,父亲时常为之大发雷霆。摔碟子,砸家具,家里的气氛时常让人窒息。打架后的母亲一次次的去外公家避难,直到外公厌烦透顶,彻底下了逐客令。

致富心切的父亲,四处搜罗裁剪书籍:各种款式,男女老少,但凡父亲听到,看到,不管新旧他都会想尽办法给母亲买回家。只是那一本本父亲当宝贝一样的裁剪书,成了炕席下的沉睡客。它最大的作用就是母亲在为我裁衣服时拿出来看看,照着图纸为我做出别致的新衣服。

一九七七年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弟弟出生了。母亲高兴极了,父亲高兴中带着忧愁。弟弟瘦的皮包骨头,他除了吃奶,基本上是睁开眼睛哭到睡。母亲累极了,烦透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在弟弟的身上打一把,吼一声:“死呵死快嘎,活呵活旺嘎,再一天包连这么个磨人咧!”

父亲乡里,村上,游串着,从来不会帮母亲抱一下孩子,反而经常因为弟弟的哭而大发雷霆。

弟弟又哭了大半夜,天亮了,他好不容易睡着了,全家酣睡着,门外却一阵紧急的呐喊声:“主任,主任在么?……”

“在,在呢!”母亲急忙坐起身,慌乱的穿着衣裳,用脚踢着父亲:“掌柜的,掌柜的,有人找你呢,人找你呢!慧娟,起来,起来!么大的娃咧,光知道个睡,睡了一晚上了,有多少瞌睡!”

“领导这日子过得滋润的很么,太阳都把勾子给晒焦咧,还睡呢!”门外传来悻悻的说话声。

“对咧些,包打洋杂(开玩笑)咧!有啥事,你说!咋还来了这么多人些,来来来都坐下再说!”父亲迅速的穿好衣裳,跳下炕,打开房门,招呼来人。

“走走走,你赶紧起来,咱边走边说,火烧眉毛咧,还敢坐啊!”陌生的面孔,着急的拽着父亲,便向外走。

“啥事些,这么急的?!喝口水再走?”父亲边整理,边笑呵呵的说。

“就是的,喝水,喝水!”母亲倒好水,却没有一个接,他们围着父亲,等他穿好鞋子,便出门了。

““咱窑厂把架子车脚子给丢咧!能不着急嘛!这急着找领导给破案呢……”领头的人,边走边给父亲说。

“啥锤子日的雾一伙些,才给走咧,叫个人么,一呵来么多的人,吃大货家!差一点把娃给我吵醒来!”母亲护着吭哧的弟弟,冲着房门外离去背影低声吼:“一个个吃了没事干,拿个鸡毛蒜皮的事都当咧正事咧。慧娟,起来给妈折柴,咱做饭家,操心娃一时可醒来!”

饭还没有端到手里,那一群人又来了,来找父亲。母亲奇怪的问:“他不是和你们一块出门了吗?咋又来寻?”

“领导没回来就算了,我家再去找!”来人不悦的说完,扭头便走了。

很晚的时候,父亲拉着脸回家了,进门的他,狠狠的摔掉手上的帽子,‘嗵’的一声坐在了大椅子上,低着头。

“哎,掌柜的咋了?你今早不是和张二他们一起走的吗,人今个咋还来找你了两次,你弄啥去咧?回来咋可是这个样子?……”母亲抱着弟弟,一脸的不解。

“你再包提咧!”父亲‘咚’的一拳,砸在了炕边,咬牙切齿的吼。

“哎,你操心着,操心把娃吓咧,嗯!”母亲退了一步,不悦的问:“咋,案子不好破啊?不好破,慢慢来,一口也吃不了个胖子!”

“案子破咧!”父亲把头扭一边,气愤的吼。

“破咧!你真神咧!怪不得叫你当治安主任呢!破咧,你还愁啥呢嘛”母亲惊讶极了,她竖起大拇指,敬佩的说。

“你知不道是谁弄的这糊涂浪浆子事!嗯!……,是咱的老四!”父亲气的咬牙切齿,一脚下去,恨不将地踢个坑出来。

“老四偷的?……”母亲一脸的惊讶。

“照你当啥呢!嗯,人今个来,就是为了丢我人么!看我咋处理这事情家!你说这老四么,弄的这叫啥事!你就想让我给你摸平这事,你也提前说么,等到揪到揪咧,才给我说!”父亲挥动着臂膀,指着老屋四叔的房子,生气的吼:“我都到了窑厂了,才叫我,给我说实话了。老早弄啥去了?嗯!?偷窑厂的车脚子呢?真个是净勾子辇狼,胆大不要脸咧!么大的小伙咧,一天不学好,光学个偷鸡摸狗,馋嘴懒身子。寻不下媳妇就对咧,nia谁把女子推到壕里喂鳖,也不给你!……”父亲气的嘴唇都在哆嗦。

“哎,对咧,对咧,掌柜的,照老四已经弄呵这丢人事咧,你就得处理么!着气有啥用呢!沃还没订呵媳妇,你还不能把这事弄到明面上!弄到明面上,将来更订不下媳妇!……”母亲端着水杯,递到父亲手里劝说。

“我能知道!”父亲不高兴的夺过水杯,墩在炕边,不耐烦的吼了一声。

“那你是咋处理的?”母亲尴尬的笑笑,抱着孩子,坐在炕边问。

“我让别人先走了一步,成了硬脖子咧么!你说我把老四咋处理了?就是你说的,沃人还没娶媳妇,正活人呢么,你说这事要弄到大庭广众下,丢人不说,以后可咋订媳妇呢!,你说这娃咋就做下这丢人丧德的事呢!唉!”父亲低下头,地上又是一脚。

“那你是咋办的?”母亲低头,盯着父亲的脸问。

“还能咋办,我把老四恨恨的骂了俩句,叫他赶紧找机会把车脚子给还回去!我呢,找了个借口,硬是走咧,张二咋挡也没挡住,咱心明口亮的要给老四留时间呢。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张二早知道这事是老四做下的,叫咱去,就是为了弄个咱当场下不了台。”

“怪不得,今个张二找了你两次,我还奇怪呢?原来,nia找你是有事呢!那你咋这么晚才回来?”

“我不躲躲能行吗?老四达来时间把车脚子给放回去?再说了,那个刚把车脚子放回去,我就去处理问题,这也太明显了吧。”

父亲的话刚落音,四叔低着头,进了我家的门,低眉顺眼的说:“哥,我把车角子放回去了。……”

“哎,老四,嫂说坐,坐坐坐,坐呵连你哥说!……”母亲热情递出板凳。

“坐啥呢坐!出去!”父亲却黑着脸吼。

母亲愣了:“叫他蕞爸坐呵说么,有啥事弟兄俩个慢慢说,你咋是……”

“我不坐,我不坐!……”四叔转头,向门口退。

“我是叫你出去!”父亲冲着母亲吼。

“呵呵,老四,那你连你哥坐。Nia骂嫂呢,没骂你!”母亲尴尬的笑笑,抱着弟弟,拉着我向门外走。

出门的我听到房间传来一阵阵雷人的吼声,我不用看,就可以想像到父亲那狰狞的面容。这一通骂,骂的四叔从此躲着我们全家走。

架子车脚子没少,父亲的村官却被撸了!没什么实质性的理由。父亲自己说:是因为包庇四叔,没有体现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

村官没了,父亲整日唉声叹气,躲在家里不出门。孩子哭,家里乱,母亲干活的笨拙等都成了父亲发脾气的导火索。恼火的母亲常常抱着弟弟,引着我游荡在村子嘻嘻哈哈,叽叽喳喳。

终于,村上又请父亲出山了,虽然没有名分,但还是让他带领村民支援石头河建设。父亲走了,长期驻外了。家里的爷爷死了,每家凑了一斗粮食,安葬了老人。消息却很难传递给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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