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旦是真心真意爱上了一个男子，便会扑将上去，连带着自身性命都顾之不及。那沈千暮，本是个健全的身子，奈何见着自己所爱之人那样护佑其他女子，渐觉惊慌。本就是受了外伤，这会子又是神思难安，日夜不寐，食不知味，这会子已然是满身麻木，动弹不得。更是下不得床榻，日日啜泣含悲。

正所谓是温柔天下去得，刚强寸步难移。依着大夫人的说法，这人就是太过要强，才有了今日光景，说起来也着实叫人心疼的很，见着她日日恹恹，好似是要死了一般，大夫人自然是十分忧惧，日日作伴，已经有数日未曾回转丞相府上。

那沈枫心知现如今只能指望沈千暮一人而已，是以十分关切，来回走了几遭。只是见沈千暮没有半点气色，反倒是看起来愈发虚弱几分，这心里也是十分难过。只想着那人一切都好，才算是对得住他了。

“可好些了么？”大夫人穿过帘幕，走上前来，伸手探了探沈千暮的额头，又是滚烫一片，这一连数日都是如此，她愈发慌了，双眼红红，“我的儿，这是何苦来哉？莫要作践自己，还是爹娘吃苦受罪，日日悬心，睁开眼睛，看娘一眼！”

那人听着，悠悠转过脸子，一张小脸，蜡黄一片，行将朽木，好似是个将死之人。

大夫人见着，愈发怕了，双眼通红。“这可怎么好？我的儿，你若是就此好了，倒也罢了，若是长此以往，娘这身子，也要跟着殁了！”

“娘……”她分外虚弱，却还是带着神思，两眼儿红红，泪眼朦胧间，见着自家娘亲，更是心痛难当，骇笑两声，轻声道：“大皇子何以不来？难道，这会子已经到西南边陲去了么？”

一听这话，大夫人就是一阵愤恨，那人恁的狠心，明明知晓现如今沈千暮乃是个不中用的，她也说了叫他前来看望，偏得那人死活不肯。不过就是敷衍一次两次，这会子，更是不提前来看望沈千暮的事儿了。

“未曾出走西南，这些日子，怕是忙了些，是以不来！”

“娘，你为何也要同那些人一样，欺骗孩儿？”她呜呜咽咽，哽咽非常。这些日子，她日日夜夜等着那人前来看望一番，未曾想到，左等不来，又等也不来，当真是伤碎了她的心。可见是当真心里没她的缘故，想到这些年来，她也算是做了不少糊涂事儿，到底都是为了那么一个人的。现如今想想，只觉得心思悲恸难当，一时之间难以自己。“是他不愿意来，是也不是？”

大夫人苦笑两声。

“你可就忘了这茬儿吧，好好儿地过你自己的日子，真要说起来，你爹爹对我，又何尝不是一般无二？这些年来，不也是熬过来了么？若是都同你一般无二，这样日夜伤心，对身子也是没有半点好处的，你到底是要为你自身想想，是也不是？”

沈千暮未曾言语。

知晓现如今自己乃是个不中用的病秧子了。再也比不得从前意气风发。

念及沈千寻，现如今必定是跟箫元澈恩恩爱爱，在当初成亲之前，都能看出几分，这会子，心里是愈发艰难，熬不过去了。“为何，为何我要面对这些苦痛来？说起来，我好歹也是那丞相府上的嫡小姐，比之沈千寻，也不知是要矜贵几分，偏得那人现如今跟七皇子恩恩爱爱，可怜我，这样日夜辛苦，想要同那人多说三两句话，都是千难万难，娘，何以至此？”

大夫人无话可说，只是苦笑。

到底都是自身艰难，怨不得旁人。只是这些话，哪里能对沈千暮提及，见着她那样伤心，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眉头紧蹙，拍了拍沈千暮的手背，轻声道：“你好生养着身子，才能提及日后如何如何，若是连你自身都顾之不及，难道还能盼望旁人对你几分恩赐不成？”

这话固然不假。

只是现如今病重难医，纵使是吃了那么多副药方，也不见好转，想来是无望了。她心中悲戚更甚，也不知是有多少辛酸。想到那萧元翊，就是难受的厉害。

当初说的又有多么好听，只说是要同她朝暮缠绵，日夜厮守，现如今她病重，却是连个人影都未曾见着。此等子真心，未免荒谬。

“娘，我只是心有不甘，只是不甘心罢了！”

“这东西也是要不得的！”大夫人苦笑更甚，轻轻地拍了拍那人小手，轻声道：“那人纵使是有千般万般的好处，若是待你不好，也是要不得的，你可知道么？这会子见着他的真面目，也是好事，总好过日后吃亏，是也不是？”

闻言，沈千暮愈发悲哀，小脸儿红红，狠狠地摇了摇头，看着自家娘亲的眼神，带着几分悲愤。“娘，难道，娘当真是不能为女儿想想法子么？现如今，女儿当真是没了半点法子了，纵使是有个一星半点，也好过现如今这样吃苦受罪的，是也不是？”

念及杨玥，这会子必定是十分风光，是她误了先机，这会子，更是避无可避，对她来说，必定是前途坦荡，如同探囊取物也如鱼水盆里捻苍蝇。只有她，千难万难，如何都是不成事的。越是想着，就越是觉得心酸。

“娘，帮衬着我些许可好？”她双眼发直，愈发辛酸起来。“我这会子难受的厉害，这身子，纵使是毁了，也是不打紧的，只是若是我没了那人，可就当真是个死人了！”

没出息的东西。

若是在寻常时候，大夫人必定是要将她骂醒，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这样虚弱，如何舍得骂她两声。

“大皇子那人，乃是个不定性的，今日喜欢你，明日中意她，你也莫要忧心，指不定日后也就好了，是也不是？”

日后？

她哪里等得到日后，登时就有些恼了。

“娘，我要见他，就是要见他，娘，你找了他来，叫我见上一见，纵使是死了，也是心甘情愿，只是现如今，我见不着他，这心里，也不知是有多少难过，难以倾诉，娘亲哪里知晓一二？”

大夫人听着，更是悲愤，又见着那人两眼红红，泪如泉涌，实在是没有法子，索性出了门子，七弯八拐到了书房，更是犹豫、

莫荥施见着又是这位了不得的大夫人，登时皱了皱眉，一脸为难。

“夫人，今儿个大皇子当真不在！”

莫荥施只想着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大夫人纵使是心狠手辣，对沈千暮却是用足了心血，为了自己的女儿，竟然到了金銮殿上，若是一般人等，为了自身性命，哪里会走上此等子险路上来，只有此人不同。叫人敬畏的很。

不在么？

大夫人听了，微微颔首。

看着莫荥施的模样，倒也不像是遮掩一二，好似是真的一般。

她不做他想，苦笑更甚，点了点头，径自去了，刚巧见着那杨玥，同那太医不知是说了什么，她放着杨玥暗中作梗，在后头躲避听着。

“这伤在外头倒是好医治，只是现如今，侧妃娘娘的病，乃是因为忧思啊，想来，这心病还须心药医，我等，也是无能为力！”

杨玥听着，眉头紧蹙。

“你们好歹也都是太医院出来的好人物，如何束手无策？难不成，就这么叫侧妃缠绵病榻不成？这也忒腌臜人了！”杨玥本就是好心，看着那人如此模样，也着实是于心不忍。“你们好歹也得给我想个法子出来，若非如此，断然是不会饶了你们的，父皇叫你们前来诊断，可不是叫你们来来往往，没有半点成效的！”

那些人愈发觉着为难，轻声道：“除非当真有此等子神医，只是我等，却是不能的了！”

神医？

大夫人听着，猛然间想到那云欢。

云欢乃是浔阳云氏的后裔，也见识过那人的通天本领，这会子自然有所计较，双眼发直。

念及方才那杨玥的话，分明是为沈千暮的，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姑且受用一二，只是沈千暮的病，却是拖不得了。她越是想着，就越是焦灼难当，也不迟疑，匆匆忙忙进了沈千暮的院子，同那人说了一二，这才出了府门。

杨玥见她火急火燎的模样，愈发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