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直中直，需防仁不仁。

萧元翊怔怔地退在一边，看着面前的珍馐玉食，又念着那西南边陲的诸般苦楚，心痛难当，早知今日，倒是不揽着此等子事宜，现如今倒好，反被害了，还要再往那头走一遭。

看着萧元翊脸色变了又变，箫元澈冷哼一声。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当真是现世报。

一边的沈千寻听着笑声，别过脸子，觑了他一眼，轻声道：“这样肆无忌惮？”

“怕他作甚？本就是自讨苦吃！”

酒过三巡，那萧宁硕就朝着坐下诸位人等说道：“这仙丹自然是炼成了不错，只是头一次，也是炼成了的，却是药死了渊薮，是以，这一次，还要一个人来试药，倒是不知，谁人愿意试上一试？”

蝼蚁尚有贪生之意。那底下坐的人，大抵都知晓那东西没有半点好处，好端端的若是吃了那东西，怕是一定要死了的，是以一个个儿的都十分犹疑，片刻都动弹不得，坐在一边，眉眼低垂，万分狼狈。

萧元翊更是俯首低眉，不敢动弹。说起来，他乃是大皇子，最有可能被那人见着，硬生生地被他逼着参与此等子事宜，越是想着这心里就越不是滋味，畏惧的很。哪里还敢多说什么。颤颤巍巍坐在一边，自顾自地饮了两三杯酒水，并不应声。

那萧宁硕见着这些人如此形状，当真是懊恼的很，却又是强求不得，骇笑两声。

“怎么？都不愿意不成？”

今日这人大摆宴席，其中光景，好似是宗庙八月饮酎，用九醉太牢。足以看出这人对此事有多重视，现如今又见着这些人等如此畏惧，心里着实不快，冷哼一声。“我只当你们是个好的，未曾想到，一个两个的全部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倒是叫人感慨的狠了！怎么？都不敢不成？”

“父皇，儿臣愿意给父皇试药！”

说话的乃是五皇子萧元章。

他身着一袭水蓝色的斜纹织金长袍，长身玉立，站在一边，目光灼灼。看着萧宁硕的眼神，愈发坚毅。

周遭人等，一听这话，看着那人的眼神，愈发带着感激。一旦是有人出头揽下此事，也算是他们的造化了，总好过叫他们献上自身性命。当真是有苦无处诉，有怨无处鸣。

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不孝。

他们一个个儿地都巴不得同那人磕上三两个响头来的痛快。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当真愿意么？”

萧宁硕念着这人乃是自己跟张宁九的孩儿，自然不敢辜负，朝着那人笑了笑，接着说道：“好孩儿，父皇不逼着你来，莫要逞能！”

“不妨事！”萧元章分外坚决，当真是一个为着自家父皇可以赴汤蹈火的好男儿。箫元澈看着只觉得十分可笑，指不定，这一切都是张宁九暗中捣鬼，只是这萧宁硕哪里知道其中计较，一心想着自己乃是有了一个好孩儿。

“皇上！”张宁九见那人分外迟疑，站起身子，朝着那人笑了笑。“大鹏法师的好本事，都是知道的，头一次失败固然叫人心惊，只是这一次，必定会大有裨益，皇上姑且一试！”

听了这话，那人倒是大了胆子，微微颔首，轻声道：“也罢了，就依着九儿的，太医何在？”

“臣等候命！”

萧宁硕到底是对萧元章带着几分真心，朝着那人看了一眼，说道：“莫要逞强，一有不对，必定要叫太医来瞧！”

“多谢父皇关怀！”

萧元章二话不说，直接吞了三五粒。

大抵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又见着那人吞吐气息，跟常人无异。只是面露红光，比之方才，更是抖擞精神。

“如何？”

“当真是了不得！”他拍了拍手，朝着自家父皇笑了笑。“真是好东西，父皇，吞下三五粒，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觉着浑身上下都是力气，也不知是精神了多少，若是日日服用，想来对父皇龙体大有裨益！”

“当真么？”萧宁硕一听这话，当真是好不快活，复又朝着那些太医说道：“来给五皇子诊断诊断，可有什么异样么？”

那些人哪里还敢违拗，忙不迭地上钱，给萧元章诊了诊脉。发现脉搏平稳有力，十分英武。

“回皇上的话，一切安好，比之寻常人等还要好上几分！”

“好极，好极！”

他好不快活，点了点头，拍了拍萧元章的肩膀，轻声道：“幸亏有你担承，若非如此，哪里知晓这东西有这么多的好处？”

“只要是对父皇有益，不论叫儿臣做什么，儿臣也都是心满意足的，到底是自家父皇，要护佑几分，并不稀奇！”

这些话叫那人听着，当真是格外受用，紧紧地握住了萧元章的大掌，说道：“诸位皇子之中，唯有你叫朕宽慰，好极好极，日后必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张宁九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自斟自饮数杯有余。

这场宫宴，闹到了三更天，才算是结束。

因着沈千寻不耐，是以只有箫元澈一行，提前出了宫门。

临近中秋，这外头月色极好。汴京城中，三街六市，万户千门，买金赎锦，争名夺利。浮华绮丽，乱了人眼。

沈千寻双眼微眯，被箫元澈抱在怀里，心里餍足。

“父皇当真痴傻，这分明就是阴谋！”

“你如何知晓？”这丫头到底是个聪明的主儿。

沈千寻骇笑两声。“如何看不出来？那五皇子神色有异，跟张贵妃眼神交流频繁，一见就知道有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张贵妃这样谋害父皇，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自己想去！”箫元澈哈哈大笑，“这有些女子，心狠手辣，自不必说的！”

沈千寻冷哼一声。那样丧心病狂，到头来，不还是要害了自己么？何苦来哉？她耸了耸肩，并不在意，听着箫元澈胸腔里头有力的心跳声，莫名的觉得安稳。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也不知是有多少好处。

这夜里，汴京城中的酒楼歌馆都是灯火通明，语声喧哗，那些茶坊铺子，重帘高悬，如此看去，彩旗飘摇，好似梦中。

她恹恹地窝在箫元澈怀里，瓮声瓮气地说道：“着实惫懒，若非如此，同你在这时候四下里走走也是好的，现如今是愈发懒散，这会子，又想安歇了！”

“也罢了！”他轻轻地拍了拍沈千寻的脊背，“我们回家！”

安泽安西在后头不徐不疾地跟着。

周遭人等见着沈千寻跟箫元澈都是一脸喟叹。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乃是旁人艳羡不来的。

刚到大皇子府，刚准备唤她，就见着她樱唇轻嘟，早已睡过去了。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

他轻手轻脚进了离天津，将她放在床榻之上。一脸宠溺。轻轻地刮了刮沈千寻的小鼻子，喟叹两声。他竟然能对一个女子，呵护至此，倒也着实叫人难以置信。他本以为，自己乃是个冷面冷心的主儿，偏得遇着了自己的命中克星，无可奈何，只得事事依从，半点不敢拂逆。

想到西南匪患之事，他悄悄地退了下去。

九千岁趴在一边，好生守着。

安泽安西见着自家主子出来了，知晓这人是要说着什么，忙道：“主子！”

“我们的人还不能撤回！”他冷哼一声，萧元翊那个草包，哪里能成什么大事？只怕这一次又是草草了事，吃苦受罪的还是黎民百姓。他于心不忍，“若是大皇子无道，不妨连带着他的人一同教训一顿，那些匪盗，我容忍日久，这一次，必定要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若是如此，岂不又成了大皇子的功勋？”安西一脸不满，那大皇子没脸没皮，最是可恶，哪里会在意这些事情，越是想着，这心里越不是滋味。

“哼，他想的倒是极美的！”他摇了摇头，“这就要看你们的好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