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也不睬他，坐在一边，一手脏污。

那人见着，从袖中拿出一块干干净净青灰色的方帕来。想来是擦剑用的，这会子倒是给了她。

云欢羞红了一张脸，都是行走江湖数年的人物，自然知道其中深意。她只当是自己想多了些。这人分明就是喜欢沈千寻，跟她可没有半点牵扯。她呆愣良久，动也不动，怔怔地看着那块方帕，面皮通红。

刹那间，只觉得乾坤动荡，日月昏沉，她那颗心，砰砰直跳，惴惴难安。也捉摸不定那人到底是何深意，唇角微抿，沉吟半晌，才推了去。

这么一推，倒是摸到了那人皮肉，云欢彻耳通红，站在一边，动也不动。

“这是怎么了？”恒毅不禁有些好笑，言语之中，倒是分外怜惜，“这不外乎就是一方擦剑用的帕子，我见着云姑娘手里脏污，是以给了云姑娘，云姑娘不稀罕也是有的！”

云欢一恼。朝着那人瞪了一眼，说道：“我怎么就成了不稀罕？你这爷们，委实没趣，赶紧走了，莫要再来，若是再被我见着了你，可是要不客气的！”

闻言，恒毅愈发莫名。

他当真是个好心，没有半点旁的意思。又念及云欢心高气傲，怕叫她动气难名，忙不迭地赔罪，想来他征战数年，从未对谁赔过不是，现如今遇着了这么个丫头，倒是三天两头地赔罪来了。

“云姑娘莫要动气，动气对身子也是大为不好，念着我无知，冲撞着你，现如今给你赔个不是，赔个不是！”

一边的胭脂见着，愈发觉得稀奇。

想来这位大将军最是正经不过，平日里头也没有半句话说，对着云欢却是千不同万不同。

“不消得你来给我赔不是，日后莫要再来也就是了！”

“这又是为着什么？”恒毅是愈发猜摸不透这小云欢的心思，年岁固然是不大，只是这心思百转千回，叫人无话可说。

正自说着，就见着箫元澈拥着沈千寻走了进来，看那模样，还是带着些许伤心。见着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大将军也在，箫元澈倒是有些意外。沈千寻挑了挑眉，看着云欢气鼓鼓的模样，又见着恒毅一脸挫败的神情，倒是生出了几分欢喜。

这两个人只要是碰到了一处，总是如此形状，说来倒也十分有趣。

“大将军怎么来了？”沈千寻出声询问，一脸好奇，“这真钰坊已经关门有些日子了。都放出消息，到了月底方才迎客登门，大将军不知道么？”

“知道，知道，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凑巧听闻云姑娘在此，是以过来瞧瞧，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缘故，又惹地云姑娘不快，想来是我一介莽夫，是以为人蠢笨，是以无心冲撞了云姑娘，着实该死，着实该死！”

见恒毅满脸懊恼，云欢倒是心火全消。

别过身子，也不理睬，径自去了。

沈千寻见着，愈发纳罕。她所认得的云欢，何时有过如此小女儿情态的事情，说起来倒也是十分稀奇。

“无妨，无妨，等会子我问问她也就是了，将军先行！”

沈千寻让过路子，见着那人有些犹豫地去了。

沈千寻挑了挑眉，朝着箫元澈觑了一眼，说道：“这恒大将军倒也着实有趣，并不相识寻常武将那样古板，对人十分和善！”

“那是你不曾了解恒毅的为人！”

这恒毅也算是一号人物，就算是在江湖之中，也是一个响当当的武将。提及恒毅的大名，有许多人都觉得十分苦闷。他的仇家特为尤甚。只是因为此人半点情面不讲，若是吃罪了他，然后没玩没了，在所难免。

哪里有个什么商量合计折中之法？

也不曾听说，恒毅还与什么人赔过不是，云欢算是造化，能叫此人俯首称臣。着实纳罕。

沈千寻笑意渐浓，伸手摸了摸下颌，轻声道：“你说说，恒大将军可是对云欢动了真心？一般男子变得这样躲，除此之外，必定没有别的缘故，更何况，还是恒毅这号人物？”

箫元澈看着沈千寻那么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复前些日子的恍惚，倒也高兴。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如何猜度？他若是真心欢喜，就看着云欢的意思，若是云欢也十分中意，我倒是乐意当个保人，叫他们做成婚配，说起来他们二人倒也十分般配，一个是云氏一族后裔，出身矜贵，一个是大燕猛将，捍卫边疆数年之久，叫边境蛮夷听着此人的名号，就头脑肿胀，也算得上是个好本事！”

沈千寻听了，愈发喜滋滋。

一直都觉得可惜，这小云欢从未有过什么男女之情，现如今得了恒毅，刚巧弥补这个遗憾，倒也极好。

她忙不迭地上了阁楼，见那人一脸怅惘，呆呆坐着，也不知是想着什么。沈千寻蹑手蹑脚走了进去，轻声道：“我的云姑娘，可消了气么？”

这阁楼之上，粉尘堆积，十分呛人。恰逢红玉仙逝，有些物件要好生编排编排。若是那人还在，这事儿，也是红玉计较。现如今全都落到了云欢肩上。倒也辛苦，看着那堆灰的数层红格子暗窗，掩映着昏暗的天光，斜打着进来，还能见着其中蛛网密密层层。当初接手真钰坊，应了红玉央求，这阁楼未动，现如今见着，倒是叫人遐思冥想，也不知这真钰坊，存在了多少年岁。

才有了这么多灰尘。

云欢看着沈千寻被灰尘呛着了，忙道：“小姐，咱们出去说话，这里头待得久了，这胸口憋闷的很！”

沈千寻微微颔首，拽着云欢的小手，走了出去。

云欢站在一边，小脸依旧带着未曾褪去的红晕。

她老大不自在，轻声道：“小姐要问云欢什么？”

“我想问云欢，可是十分厌烦恒大将军？”

云欢摇头。

当初也不过就是以为那人对沈千寻有情，她心里焦灼，生怕此人日后妨碍他们家主子，是以言辞犀利，但是并没有半点坏心。现如今被沈千寻如此一问，倒是心中惴惴，一时之间没个计较！

“不厌烦！”云欢摇头。“只是怕他影响了主子跟小姐罢了，是以那样言辞犀利，只是我心里，却是没有多少想法的！”

与她想的一样。

沈千寻笑意渐浓。

“我见那大将军对云欢倒是格外不同。

云欢一听，刹那间羞红了一张小脸，忙不迭地摆了摆手，忙道：“没有的事儿，那人对我也是十分寻常，一般无二，并无半点特殊！”

“咦！”沈千寻笑意渐浓，歪着脑袋，看着云欢的眼神满是深意，“这倒是奇了，方才我问了你家主子，你家主子说了，恒大将军乃是一个心比天高之人，从未对着谁赔过什么不是，但是对着云欢，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认错作揖，是也不是？”

云欢默不作声。

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烦恼，这会子被沈千寻如此一说，倒是愈发心中惊骇，双眼发直，怔怔地看着跟前的沈千寻。

“云欢不明白小姐的意思！”云欢低垂着脑袋，动也不动，“小姐莫要打趣云欢！”

沈千寻讪讪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想来也是，云欢也不过就是一十七岁的孩儿，在此之前，日日只知道研磨草药，哪里通晓男女之事，现如今被她如此一说，岂会明白。

沈千寻想了想，琢磨着如何说法。

“我是想着，那大将军心里头，或许是对云欢十分钟意，云欢你说呢？”

云欢忙不迭地摆了摆手，说道：“不会，不会，怎会如此？那人那是了不得大大将军，云欢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攀附不得，攀附不得！”

“你家主子说了，你本是云氏一族的后裔，出身矜贵，与他恰好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