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寻见金玉娘这样坦然，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金玉娘不是鸡鸣狗盗之徒，她向来都是那样，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不忸怩。是她查错了方向。这厨房里头进进出出的，大抵都是拾锦苑的人。她所能想到的凶手，除了大夫人，再无旁人，只是这拾锦苑，哪里还有什么细作不成？

“夫人生了一个死胎，这事儿，你可知道么？”

“知道！”金玉娘露出一脸惋惜的表情，“这事儿，想必只要是丞相府上头的人，也都是知道的，好容易才得了一个男胎，就这么没了，叫人伤心！倒也不知夫人怎么样了？”

金玉娘脸上的关心，不像是装出来的。那柳如云待下人极好，很得民心，就算是金玉娘，也是一般无二。对柳如云的关切，也是真的。

“夫人还好！”沈千寻苦笑更甚，“金玉娘，你每日给夫人煎药的时候，这厨房里头，还有什么别人么？”

“有倒是有的！”金玉娘做出回忆的神情，猛然抬起头来。

那一脸白嫩嫩的肉，跟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映在天光里头，好似是二十一世纪的白炽灯。

“小喜姑娘倒是日日来的，没回等到药剪好了，总要亲自来拿，想必是出于关心夫人的缘故，至于其他人，都是厨房里头的伙计，跟了我金玉娘数年之久，为人秉性我是信得过的！如此说来，倒是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了！”

云欢听了，骇笑两声。

那小喜，可就不是可疑之人么？

沈千寻听着，也有些发奇，这几日，小喜一直都卧病在床，哪里有什么精神跑到这院子里头来给柳如云拿药？

“这几日小喜还来了？”

“可不是，小喜日日前来，一日不落！”

沈千寻心中惴惴，直直地站了起来，看着金玉娘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的感激。

“多谢你了！倒是帮了我不少！”金玉娘犹自奇怪，讪讪一笑，并不多说。

知道沈千寻是个大忙人，也不拉着她多说话，看着沈千寻跟云欢并配走着，径自去了。甩了甩头，又念着自己熬制的补汤，把方才的事儿，全部都抛在了脑后。

沈千寻本是想着去找小喜的，只是心里又平添了一股子不安来。好似是知道某些事情的发生，所带来的诸多逃避。

“我不该怀疑小喜，只是，这丫头的行迹，着实可疑，我这会子若是去了，必定会伤了我跟她之间的情分，云欢，我该当如何自处？”

“小姐想的不错！”云欢目光灼灼，“小喜是凶手！”

“怎会如此？”沈千寻一脸诧异，“那丫头哪里有这样大的胆子？还是说，她是大夫人的人么？”

她的脑海中闪现出无数种可能性，只以为是自己错认了人，将对头的人，当成了心腹。

云欢摇了摇头，“小喜就是小喜，不是大夫人的人，她的所作所为，就算是大夫人。也是不甘愿的。”

云欢紧紧地握住了沈千寻的小手，“小姐，咱们往小喜那走一遭也就知道了，一开始咱们一同去看小喜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她并没有病重，更妄谈缠绵病榻，她吃的那些要，不过就是养身的罢了！况且，小喜跟丞相爷有染！“

“什么？”

沈千寻低呼出声，双目欲裂。

她一直都把小喜当成是妹子。她那样小，正值妙龄，为何要委身给沈枫？他不过就是有些权势罢了，何苦要这样毁了自己的一生呢！她心中砰砰直跳，一时之间思绪乱窜，如何都走不得路了。倚在云欢身上，脸上带着几分悲戚。

“为何？为何？”

“到底是选择的不同！”

云欢不便多说，她向来不是什么在背后论人长短的女子，想到那人做的事情，心里到底带着几分不满。若是柳如云当真是被小喜害的。她必定不会心慈手软，必定要让那人血债血偿。

原本是想着去看看小喜，试探一番。沈千寻到底没有这样的勇气，一连在自己的院子睡了几日，昏昏沉沉，好似是病了。她知道箫元澈一直都在，那种浓郁的药香，窜进她的鼻腔里头，搅得她五脏六腑都痛了。

迷迷糊糊又入了梦境，时而是在燕国，事儿是在二十一世纪。时而见着云欢，时而见着小喜。

只是小喜再也不是当初所认识的那个小喜了。她穿红戴绿，满头珠翠，好似是十分欢喜。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她未曾想到，小喜那丫头，竟然是恨着她的，那恨意滔天，叫人浑身发颤。

“啊！”沈千寻惊呼出声，直直地坐了起来，满头大汗。看着对面的箫元澈，她才稍觉安心，她紧紧地扑进了那人的怀里，轻声道：“我做噩梦了，我方才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小喜她恨着我！”

“那不过就是一个梦！”箫元澈爱抚地摸了摸那人的小脑袋，笑意渐浓，“我在你身边陪着你，还怕什么不成？”

“怎会如此？”她歪着脑袋，眉眼之间带着一丝丝的冷凝，“为何小喜会做出那样的事儿来？我怕极了，若是我娘生下死胎，是因为小喜的缘故，我该当如何？那丫头，跟了我数年之久，我到底是不忍心的！”

“若是她真的存了异心，就算是不忍心，也是留不得了！”箫元澈出言安慰，拍了拍那人的脊背，“莫要担心，有我！”

“这件事儿，我想自己处理！”沈千寻苦笑更甚。他们之间的事儿，若是让箫元澈插手，怕更是不妙。她太不了解那人的心思，小喜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喜。

她不禁微微追悔，当初，千不该万不该将小喜离开自己身边，去贴身照顾柳如云。

当初她不过就是想着，那人与她有诸多不同，不像是云欢，说说笑笑，都没有半点关碍。为着他们之间的长久考量才让她去照顾柳如云的。她若是知道会有这样的惨状，决计不会让小喜离开自己的视线，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我该怎么做？”沈千寻泣不成声，“小喜是个好丫头，她是被我给毁了的！”

“与你何干？”箫元澈十分心疼，苦笑两声，“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跟你没有半点干系，日后也莫要胡说，明白了么？你要好好养着身子才是，过度劳累，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子，难道还想着力能扛鼎不成？”

沈千寻默不作声，心中惴惴难安，有说不出的心酸滋味。

她到底还是想去看看小喜。

云欢在一边静默地坐着，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心事，那死胎带来的冲击太大，不仅仅是她，连带着云欢都支持不住。

“丞相爷日日都跟小喜在一处！”箫元澈轻声道。“你莫要担心小喜，指不定，她也没有你想象之中的那么不快乐。这世间事，没有那么轻易说的清楚的，你可明白么？”

沈枫日日都跟小喜在一起？

却对柳如云不闻不问，他当真做得出来这样的混事。

“我娘为了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他竟然会这样狠心，对我娘不闻不问么？”

箫元澈苦笑。

沈枫一心只有权欲，现如今柳如云生了一个死胎，断了他所有的念想，若是还能去看看柳如云的话，岂不就是意味着他良心未泯么？偏得。沈枫的良知，早在数年前就完了。

小喜跟了沈枫，不异乎是把自己托付给了豺狼虎豹，当真以为从今而后就变成了主子不成？斗不过就是假象罢了。她看不穿，看不清明，也着实心酸。

“你莫要想这些事儿了，你娘这时候需要静养，见着了沈枫，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儿，过几日就是那孩子出殡，你好生养着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