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沈千寻换好了衣裳，刚到丞相府上，就见着沈千暮在大厅里头跪着，那副情形，好似是要用家法了一般。一边的大夫人，也是泪眼盈盈，脸上有说不出的心疼。

“老爷！”她满脸心酸，“老爷，何至于此？千暮固然是犯了大错，现如今，不也是知错了么？正所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老爷，莫要责难千暮了，可好么？”

“到真钰坊大门前头大闹了那么几日，今儿个又引得众人围观，现如今倒好，这汴京城中的人，都知道我有这么一个好女儿了，当真是了不得，了不得，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沈千暮一脸木讷。好似是没有半点知觉。

心里只余下那么一句：大皇子往西南边陲去了。

那萧元翊，竟然没有对她透露半点风声。这分明是对她没了半点真心，若非如此，何至于此？

“爹，你可知道，大皇子往西南边陲去了么？”

沈枫微微一愣，看着沈千暮那么一脸伤心欲绝的模样，冷哼一声，“皇上下的旨意，怎么，大皇子未曾告诉你不成？”

“没有！”沈千暮自顾自地站了起来，看着沈枫的眼神，带着绝望，“你可是我爹爹啊，你见着我这样受委屈，你竟然不曾半点帮着我，爹爹，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她飘飘忽忽走出了大厅，眼看着那些丫头婆子，一脸惶恐的模样，她嗤嗤地笑着。

“你们怕我？你们怕我做什么？”

云欢在一边守着，护着沈千寻，轻声道：“只怕是魔障了，小姐，闲事莫管，咱们回去吧！”

沈千寻微微颔首，还未走两步，就见着大夫人匆匆走过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一脸阴沉。

“老爷，怎么这样不公？我们千暮，不过就是为了大皇子的缘故，才出去抛头露面的，可是咱们府上的三小姐，日日出门倒也罢了，也是日日跟七皇子厮混，难道说，这些，老爷也就不闻不问了么？这样，如何叫人甘心？千暮到底是这府上的嫡长女，老爷未免太偏心了些！”

“你！”

“大娘倒是怪起我来了？我出门也是为了百味阁，前些日子，中秋之时，我给了娘几千两纹银，可都给了大娘的，难道说，那时候大娘出了银钱不成？既然没有，那么大娘可莫要怪我对百味阁如此上心，毕竟日进斗金呢！”

“千寻所言极是！”沈枫忙忙走上前，他得了不少百味阁的好处，也尝到了这些甜头，哪里肯让大夫人啰嗦半句。冷哼一声，“若是千暮有这个能耐，她出门，也就罢了，现如今这是出去闹事来着！”

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齿。

这沈千寻恁的厉害，叫她全无办法，加上沈枫又是这样护着她，早就无法无天。想到柳如云将近临盆。她心乱如麻，冷哼一声，“老爷，既然老爷都如此说了，那么，我也无话可说，得了，我们千暮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还请老爷宽恕则个，大皇子这样没心肝的，怪不得千暮伤了心！”

见大夫人那么冷凝的眼神，打在沈千寻的脸上，云欢更是一脸惶恐。只怕是这大夫人恶向胆边生，对柳如云下手。现如今只有柳如云最是危险。大腹便便，有说不出的心酸之处。

沈枫本想着跟沈千寻说些什么，那人头一扭，往拾锦苑去了。

沈枫心乱如麻，想着大皇子西南一行，非同小可，七皇子又是那样任意妄为，一时之间，他倒是不知道该偏向哪一方。

这样坐山观虎斗，到底不大明智。像是萧元翊那样的人，极有头脑，到底不愿意听人使唤。他心中忧惧难当，径自出了府门。

刚到拾锦苑，沈千寻就见着柳如云挺着大肚子在门口站着，一脸忧惧之色。

“方才云婆婆说了，大夫人又找你麻烦了，是也不是？”

“我是不怕她的！”沈千寻轻轻地拍了拍大夫人的手，那人恁的心狠手辣，真当爹爹不知道么？我心里有数！”她还一肚子鬼火呢。若非是沈千暮闹事，叫她慌慌张张就这么跑到真钰坊去了，也不至于叫恒毅看出端倪。

现如今身份曝光，日后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她愈是想着，愈发难过。一旦是撒了弥天大谎，想要圆谎，就是难上加难的事儿了。她原本不过就是想着开个玩笑，逗趣一番。现如今是愈发没个滋味。倒不如跟箫元澈说了实话，来的痛快几分。

“大夫人心狠手辣，我怕你吃亏！”

“不会的！”沈千寻摇了摇头，“大夫人的把戏，我见的多了，倒也觉得没什么，倒是娘，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大夫人那一头，我会好生提防，娘快要临盆了，要多休整，日后，我让云欢跟着你！”她见着柳如云的身边只有一个云婆婆，倒不见小喜，分外觉着奇怪，“奇怪的很，怎么这些日子都不见小喜了？”

“小喜病了！”

“病了？”

沈千寻万分愧疚，匆匆忙忙到了小喜的厢房，一屋子的药味儿扑面而来。云欢跟着走进了屋子，微微蹙眉。

“小喜！”沈千寻扑上前，“小喜，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小喜苦笑更甚，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突然之间就浑身乏力，这些日子，都没能伺候夫人了！”

“这算什么！”沈千寻愈发愧怍，“当初我让你离开我那院子，心里老大过意不去，现如今你病了，我倒不知道了！”

云欢见着那砂罐里头的药渣，更是觉得玄妙。看了半天，嘴角冷笑更甚。

这小喜，怕是在背地里头捣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沈千寻自然不懂其中奥妙，只是她，日日与草药为伍，若是不知道这个，怕是难能。

“小姐日日繁忙，小喜前些日子才病着的，夫人日日前来安慰，倒是折煞我了，小姐，小喜一切都好，真的！”

“你这丫头！”

沈千寻细细叮嘱了一番，才恋恋走了。

云欢在屋子里头转悠了两圈，目光灼灼。

“小姐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小喜的语气与方才完全不同，刚才那样羸弱，现如今，精神矍铄，说不出的好气色，“这里不欢迎你，云姑娘身份矜贵的很，哪里劳驾您给我瞧病！”

“你没病，不需要我给你瞧病！”云欢冷笑更甚，“只是，奇怪的很，好端端的，没病装病做什么？”

“你！”

小喜就知道瞒不过云欢。只是她倒是次要的了，重要的人乃是沈千寻。

“我这几日身子乏累，这才歇着的，我什么都不懂，哪里知道我病了没有，怎么？我们这些做丫头的，歇几日都是歇息不得的了？”

小喜骇笑两声。

“若当真如此，倒也罢了，只是小喜啊小喜，我奉劝你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姐跟夫人待你这样好，你若是辜负了去，怕是要天打雷劈！或者说，天不收你无妨，我这一关，你是过不去的！”

小喜的心头火，蹭蹭往上涨，在她眼里，这云欢，不过就是摆着“姑娘”的架子，与她说话，都是高人一等。

她是丫头固然不错，却也是有气性儿的，这些年来，日日都跟沈千寻一处，自从来了一个云欢，一切都变了，先是被赶出了她的院子，现如今，那沈千寻见着她，视若无物，当初可是以姊妹相称的！都是因为云欢！都是因为云欢。

她紧紧地攥着手心里头的帕子，见着那人浅笑嫣然，打着帘子走了出去。她心中惴惴难安。隐隐约约也能觉察出什么来。云欢精通医术，若是这心机也跟医术一样高明的话，她苦心孤诣布的局，只怕是错付了。

“云欢，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她咬牙切齿，一脸狰狞模样。

外头暗中窥探的云欢见着这一幕，眼皮直跳。

这小喜对她已经起了杀心，她倒是没有多少在意之处，只要不是沈千寻跟柳如云，倒也罢了，她自由应敌之法。像是沈千寻，那样相信小喜，怕也不会相信她存着这样的狠毒心思。

呵，小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