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跟江怀玉谈过之后，姚婧澜便一直将这事儿放在了心上，盘算着什么时候去姚夫人那里正儿八经地提一提这件事。

姚婧澜抱怨似地道：“娘，您瞧瞧如今姚惜颜都要嫁出去了，可哥哥他却连个看上的姑娘的没有，这样下去，日后怕不是要出家当和尚了？”

姚夫人嗔她一眼，却并无责怪，“澜儿，不许胡说，那可是你兄长。”

姚婧澜嘟囔着抱怨道：“兄长有什么的，我还是更想要个人美心善的嫂嫂！”

姚夫人好笑地看她一眼，轻点了点她的琼鼻，“你们俩呀，就是一对冤家！”

姚婧澜不在意地冷哼一声，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近姚夫人道：“娘，说真的，你觉得玉姐姐怎么样？”

姚夫人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就听她掰着手指头开始说：“澜儿观察过了，东都的贵女个个都眼睛长在脑袋顶上，要不就像长舌妇一样还嚼舌根，要不就心眼跟针鼻儿一样小，还个个都爱鸡蛋里挑骨头，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这样的人娶进来咱们府里可就永无宁日了！”

她说的煞有介事一般，姚夫人哭笑不得，若是照她这么说，那整个东都的贵女岂不是都要嫁不出去了？

接着又听她道：“可是玉姐姐就不一样，她善良又义气，可一点儿都说不上软弱，不像那些世家女整天只知道宅在闺阁里绣花品茶，玉姐姐能文能武，性格爽朗洒脱，一点儿都不跟人计较……哎呀，总之就是玉姐姐人可好了！”

她这一副与有荣焉的语气真是可爱极了，姚夫人含笑地听她说完，点点头，“嗯，看来咱们澜儿真是交到了一个很好的密友呢！”

“对吧对吧！”姚婧澜得意地挑挑眉，又一脸狡黠地问：“所以娘亲觉得玉姐姐怎么样？能不能做澜儿的嫂嫂？”

她这次问的可是相当直白了，眼里的期待都能溢出来，可是姚夫人依然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姚婧澜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并没有开玩笑，瞬间蔫了下来，垂头丧气地小模样可怜极了。

片刻后，她咬了咬唇，不死心地开口问道：“娘亲，你为什么不同意啊？明明玉姐姐都那么好了，你到底哪里不满意嘛？”

姚夫人温言道：“并非娘亲不满意，你玉姐姐确实很好，上次你跟我说过在行宫里她勇敢地站出来不想牵累你时，娘亲就觉得她一定是个品性善良的女子。”

“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摇头？”姚婧澜疑惑不解，难道是因为先前自己跟娘亲说过玉姐姐曾经差点被永昌侯欺负的事，娘亲担心玉姐姐名声不好？

可是不应该啊，这件事皇帝已经封了口，根本不会再有别的人知道，于玉姐姐的名声不会有妨碍，更何况，娘亲应当不是那么看重虚名的人才是。

“澜儿，你应该知道，感情的事应当是两情相悦，就像你和世子”，说到这儿，见姚婧澜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姚夫人笑笑，“所以你如今能确定怀玉姑娘和翊儿心里都有彼此吗？”

姚婧澜丧气地摇摇头。

“既然如此，那便不能操之过急、乱来。娘亲希望你们都能和自己真心所爱、亦全心爱你们的人在一起，否则这一生都会寡淡无味，所以娘亲希望，如果翊儿要娶哪家的姑娘，那一定是他亲自跑来告诉我他已心有所属，你说对吗？”

姚婧澜恍悟，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她考虑欠妥了，她只想着哥哥和玉姐姐如此相配，就好像理所当然地应该在一起一样。

却不想自己也陷入了和太多人一样的思维，觉得相配就是好的。

可是事实上，没有感情做支撑的婚姻，哪里能够真正幸福？

突然，她眼神亮了亮，抬眸问：“这样说的话，如果哥哥喜欢玉姐姐，玉姐姐也喜欢哥哥，那娘亲便不会反对是么？”

姚夫人点点头，“这是自然”。

太好了，这样的话，只要确认兄长对玉姐姐有没有那感觉就行了。

姚婧澜暗暗心喜。

＊

一个月后，正好刚过了年节不久，还没出正月，整个东都再次沉浸在一片亮眼的喜色之中。

原因无他，太子、成王和相王三位殿下一同娶妃，如此大的场面简直是世所罕见，普天欢庆。

皇家成亲的排场是普通人家八辈子也撵不上的，那等十里红妆、千人亲迎的场面能让那些看热闹的百姓足够记一辈子。

今日除了迎娶正妃，还有各府的侧妃一同入府，贵妾便不必顾及这些，直接选个好日子抬入府中便是。

毕竟侧妃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半个主子，皇子立侧妃那是要请示圣意，甚至将来要入玉碟的，岂能随便？

宁国公终究还是心软了，不光孙姨娘半生攒下来的那些，还格外给姚惜颜添了十抬嫁妆，如此拼拼凑凑刚好十八抬。

如此已经算是不错了，要知道两位王妃也才二十六抬嫁妆。

也就太子妃的场面大些，不光有自带的嫁妆，还有皇后娘娘给亲自添的妆，算是表示疼宠。

南秦对女子甚为宽容，不论身份地位，成亲这一日，女子皆可大红喜服，凤冠霞帔。

天还未亮，姚惜颜便起来梳妆、绞面、穿着喜服。

快到吉时，亲迎的队伍到了门口，碧云搀扶着姚惜颜出来拜别父母。

彩绣龙凤对襟大红袖衫，里头是同色的夹袄，外头是压金绣凤的深青色云肩，下身着红色织锦马面百褶裙，凤冠霞帔，虽然看不下盖头底下姣好的面容，但如此已能从新娘子窈窕的身姿中看出她容色该是不俗。

宁国公看着她，心底五味杂陈，脸上不见半分喜色，反而眼底盛着忧虑。

姚夫人笑着轻轻将手搭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今日大喜的日子，莫要让人笑话，女儿早晚有出嫁的一天，你且放心。”

这话一出，宁国公心底稍感慰藉，厅里站着的那些对宁国公的神情觉得疑惑的宾客也了悟过来。

原来是担心女儿出嫁后过得不好啊，宁国公倒是一片慈父之心。

“嫁入王府，你要安分守己，侍奉好王爷，不能再如尚在闺阁一般任性了。后面的路，只有你自己走，好自为之吧。”

宁国公轻叹一声，还是忍不住嘱咐道。

盖头底下，姚惜颜的泪瞬间夺眶而出，也不顾会不会花了妆。

她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就像父亲说的，从今以后所有的路都得她自己走，不会再有父亲站在她身后，随时在她快要倒下的时候伸出手来扶她一把……

深深地叩首，“女儿……拜别父亲母亲，万望父亲母亲，保重身体……”

宁国公烦闷地撇开脸摆了摆手，姚夫人见状打着圆场道：“你且放心，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母亲和你父亲，都会好好的。”

说罢，示意喜婆将人带出去。

新娘的娘家兄弟是要背着姚惜颜上轿的，对于这一点，姚云翊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他们家只有自己一个男子，这种事儿自然要自己来。

对于这个妹妹，姚云翊心情还是挺复杂的，他自认因为并非一母同胞，所以做不到一视同仁，待她和澜儿一般亲近，更何况从前这丫头还总想耍点儿小心思害澜儿遭殃。

可现在，她就要嫁为人妇，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今日便算全了这浅薄的亲情吧。

从趴到姚云翊背上，一直到被送上花轿，姚惜颜藏在盖头下的抽泣都未停止。直到她独自坐在花轿里，听着外头喊“起轿”的声音，才突然生出一丝本该就有期待和欢喜。

相王府，她姚惜颜可要来了……日后，那些人就瞧好吧，她会过得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