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静王妃和秦敏华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大概有一个多时辰，静王妃才从秦敏华房中出来。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王妃出来时脸上没了担忧的神色，秦敏华也突然像先前一样，恢复如常，按时用膳，偶尔赏赏花，让人来定做些新衣裳，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从第二天开始，突然安安静静地绣起了嫁衣。

松月送觉得郡主这几日有什么不一样了，然而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与以往不同。分明和从前一样，在所有人外人面前大方、端庄、得体，在意仪容举止，私下里却蛮横、霸道、不可一世，但是好像就是有哪里变了。

比如现在，她安安静静地做着绣活，然而却明显已经出了神，思绪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一针刺到指尖，秦敏华终于回神，淡淡看了一眼手上被针刺到的地方涌出一滴圆润的血滴，反倒把松月吓了一跳，“郡主，奴婢这就去找伤药。”

秦敏华看她一眼，忽而轻笑道：“不必，这点小伤不要紧。”

垂眸看一眼指腹上的一点殷红，她眼神忽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带着三分阴狠，七分期待。看得松月觉得从背后直直涌上一圈寒气，明明郡主在笑着，怎么反而比从前恼怒的时候更吓人了呢？

*

接到秦昭衡和姚云翊要返京的消息时姚婧澜正在姚夫人房中为她读话本，经过这么些日子的调养，姚夫人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偶尔也可以出去转转，只是不能太过劳累。

姚婧澜怕她闷着，就经常过来陪陪她。

姚夫人看着她眼底升腾起来的雀跃，调侃道：“咱们澜儿不知是高兴翊儿回来呢还是高兴那位秦世子回来呢？”

姚婧澜立刻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平日再怎么强硬，独当一面，然而终究女儿家的心思是抹不去的。

“娘，我自然是欢喜哥哥回来。”她羞赧地垂头道，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有些觉得对不住姚云翊。

姚夫人也不再打趣她，“如今你哥哥平安回来，该去还愿的。”

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提心吊胆，如今姚云翊能平安归来，终于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姚云翊临走前她像菩萨许愿保佑姚云翊平平安安，如今是该向菩萨还愿的。

姚婧澜点点头，主动道：“娘，我去一趟碧云寺代您还愿吧。”

从前她内心倨傲，不信鬼神，可是如今有了特别期盼平安的人，竟也不由自主地开始信了。

第二日，姚婧澜前脚坐上马车带人出了府，后脚就有一个藏身在宁国公府对面小巷口一直往宁国公府大门方向张望的男人悄悄离开。

“小姐，咱们世子和秦世子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啊？”环儿有些好奇地问。

姚婧澜挑挑眉，故意调侃道：“怎么，想你家世子了？”

“小姐！你惯会拿我开涮！”环儿撇了撇嘴扭过头去，作势不理她了。

倒是清溪在一旁答道：“估计还得有个六七日。如今虽然修河一事基本了结，但是还有一些后续的东西需要登记造册，再加上回东都的脚程，快不起来。”

环儿动了动耳朵，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又问：“听说世子他们这次差事办得好，回来陛下定会有赏赐是么？那会赏什么？会不会给咱们世子封个官什么的啊？”

姚婧澜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等他们回来，你不就知道了。”

环儿恹恹地作罢。

其实姚婧澜也想知道，此次他们回来，陛下会是何种态度。听说差事办得无可指摘，河堤修得也是极好的，不然不会耽搁上近半年的功夫。只是，她隐隐有些担忧。

——若是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恐怕高宗都会极为高兴地封官嘉赏，然而这么好的差事，却是秦昭衡办下的。陛下对定南王府心生龃龉已经并非一日两日了，从前她自觉与定南王府毫无干系，因此从来没有了解过，然而这段时间，一是闲来无事，二是牵挂秦昭衡，她自己打探到了很多关于定南王府，关于秦昭衡的事。

彼时她不由暗暗心惊，深觉自己羊入虎口，被秦昭衡算计了个透彻。本以为背靠定南王府，可以让宁国公府在夺嫡之争中能够多几分自保之力，然而没想到，如今看来，定南王府比之宁国公府更加岌岌可危。至少高宗在一日，凭着父亲的关系，宁国公府就不会有什么大碍，然而将定南王府视为眼中钉的，却正是高宗本人。

不过好在，她冷静下来觉得也没有那么糟糕。毕竟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致使对于视秦昭衡为宿敌的秦昭明之外的其他皇子来说，定南王府还是个极为有诱惑力的拉拢对象，也是即便未来他们当中任何一人即位，也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的存在。

一边思索着，马车一边向城外的碧云寺驶去，然而行至一眺偏僻的小路，姚婧澜忽而神色一凝，对一旁的清溪清云递了个眼色。

外面一声闷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便一阵箭雨落在马车上，有几处甚至穿透了车体的厚木板。

意外陡生，清溪和清云不等姚婧澜吩咐便率先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还未等环儿玦儿反应过来，姚婧澜一把将环儿扑倒在一边，一把闪着寒光的剑从她们上方擦过，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车厢被剑身刺穿。

姚婧澜撩开另一边车窗上的帏帘，只见外面围着七八个身穿黑衣蒙面的男子，此时已经和清溪清云打了起来。单凭武功高低，她们两人自然难以应付，可胜在身形小巧灵活，一时之间竟也缠住了他们，让他们无暇来攻击姚婧澜她们。

姚婧澜低声嘱咐环儿和玦儿，“一会儿我护着你们下车，你们偷偷躲起来，不要过来，知道了么？”

环儿一脸惊恐的摇头，几乎快哭出来了，玦儿倒是还好，只是咬着唇不作声，显然是不愿意的模样。

“听我的话！”姚婧澜沉声喝道，“我数一二三，你们赶紧下车，跑！”

玦儿看着她眼中的坚决，忽而莫名的有了底气，她相信小姐，既然小姐这么说，那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她咬咬牙，郑重地点点头。

姚婧澜低声道：“一，二，三……”

她猛地转身一脚踢开车门，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极为刁钻地刺向一个靠近过来的黑衣人，与此同时大吼一声，“跑！”

玦儿一把扯住环儿拼命地往远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