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明明是轻扣了自己的头，为什么现在又是一动不动？”正在她准备把水杯送往嘴边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再次捕捉到了晃动，那是他的手指再次轻轻抬动了一下；虽然轻微，但却很明确，看着眼前的场景，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去按响呼叫器，把手中水杯放在桌上，靠近他的耳朵。

这个程度的距离，他再一次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还是十年前的感觉，淡淡的幽香，虽是香水的味道，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格外诱人。

“你恢复了意识是吗？如果是就抬一个手指，不是就不动作。”她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出来，生怕他人听见。

他的左手食指又再次抬起一次，似在刻意回应，所以抬的也高了一些；

“你不想他们进来是吧？”再次抬起的食指确认了她的猜测。

……问答没有马上进行下去，她犹豫了，虽然冥冥中有所感觉，他们二人在过往的回忆深处有着丝缕的联系，但是现在问出来合适吗？他现在满脑袋绷带，仅靠一根手指，也回答不了太多。

“你喜欢听我说过去的故事吗？”她再次开口问出的问题都让自己感到脸红，那哪里是故事，简直就是自己的身世，无论是童年的欢愉还是少年的玩闹，从感情的发展到婚后的生活，她完全把他当成是个不会动的听筒在叙述，甚至最私密的心里话，都不觉得难堪的对着他说了出来，那丝温暖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她不曾犹豫就全盘托出，没想到现在如此尴尬。

“那你是从几天前就苏醒了，一直没有听我讲故事吗？”还不等他回答第一个问题，她急迫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这次他有意识的抬起了食指和中指。贺婷的脸憋得通红，完全没想过被一个陌生人听走了这么多私密的心里话，这感觉就像自己在家换衣服，却被衣柜中藏着的人看了个通透，但那人却不

是讨厌的人，这感觉只是难为情罢了。

就在沉默的气氛中，贺婷不知该再问些什么，床上的他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

气动门“呲”地一声赫然打开，朱颖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一身雪白的皮衣干净整洁，那是管理者的标准制服。手上腋下夹着大包小包急冲冲的走进门来：“你没事吧？我下午出去开会，回来才听说你下午被围在屋里出都出不去，你最烦这种情况了，肯定很难受的吧？”

还没等贺婷缓过神来，更没有客套寒暄，朱颖的一大堆问题已经劈头盖脸的抖落出来了。“还没吃饭吧，我买了吃的，还给你买了些零食，没事的时候你自己吃哈，可不能说我把你邀请过来吃苦的了。”

她的脸红还没褪去，心跳还没完全平复，朱颖的出现已经将房间内的尴尬气氛一扫而光。

“都怪你，给我揽上这么一摊子事，清闲日子都被你搅黄了。”她装作生气的责怪着朱颖。

放好东西的朱颖马上端着一杯咖啡牵过她的手，放在掌心之中“这不是给你赎罪来了嘛！再说了，那个梦这么多年了还在你的脑中出现，也确实有些事在你脑中完全是空白，就像那张咖啡票，你怎么都记不起来，但是我们都记得那天你老公说了什么话，也知道你们大概是为什么吵架。现在听到了他的话语，看到了他的行为，我也是想着这也许是解开谜团的机会。”朱颖诚恳地说完，静静看着她的双眸，她大大的眼睛里流淌着飘忽不定的情绪，许久才开了口“好吧，原谅你，吃饭。”

欢乐的笑声在病房中回想，饭菜的飘香冲击着他的嗅觉，半个月来颗米未进的他仅靠营养液体维持生命，饥肠辘辘早已难耐，但苦于无法行动，现在美食在前却无法参与其中；而更多感受的则是温暖舒适的，他喜欢听她的笑声，爽朗开心，比窗外的夕阳更灿烂，比清晨的

朝阳更温暖。

也许是十年之前，她的生活是灰色的，他的进入就像窗口射入的一缕阳光，但在她还没有完全温暖之时就被乌云笼罩，从此她失去了笑容；那时候，她很少大笑，只偶尔淡淡的一笑，却显得心事重重。十年之后，这爽朗的笑声是他从没听过的，也是他珍惜的，即便现在能行动，他也会选择不去打扰，只想静静地收集这点滴洒落的阳光。

月盘高悬，朱颖终于离开了房间，她默默收拾着病房，虽然这些都可以等到护工前来收拾，但是她还是自己打扫干净，就像没有发生过；擦干净嘴唇，抹上了常用的淡红色口红，她再次坐在了他的身边，拿起那本还有大半的未知出处的书，“还有一个小时我也要回去了，这一个小时我给你读这本书吧？”她知道他一直在听，但是又不能告诉朱颖事实，所以刻意延长了一个小时陪着他；他的手指再次抬起，回应着贺婷。

“这本书我也不知道是谁写的，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它就突然出现的，不过还算好看，但是我文化不算高，读书最头疼了，再加上地区医院杂事很多，根本没时间静下来，断断续续的看着，现在连一半都没看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刻，他从车上走了下来，很想直接搂住她的腰身，却始终礼貌对待；”……“他们在争吵中结束了通话……”。

“差不多了，今天就给你读到这里，你该休息了，我也回去了，夜里会有监视机器人照顾你，不用担心，明天一早我就来了，但是你现在有了知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继续共处一室了，今晚我得好好思考一下了。”

夜是漫长的，房间内只有机器发出的电流声和嘀嘀的监控声响，月光如霜地照进窗棂，若是十年前就有她陪伴，这样的夜应该是曼妙的，但现在多少显得凄凉，伴着机器的声响，他的思绪再次回到了十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