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笔挺的制服，厚重的皮靴踩在落叶上发出咯吱的声响，他举手投足都透着军人的干练，胸口的银质勋章闪着光。

不管什么年代，警部出身的男人都刚硬而帅气，那种特质很能吸引异性的目光。

孙诗余走在男人身侧，一旦发现有小女佣偷偷打量自己的男人，立刻一个眼刀子甩过去，恫吓那些杂碎不要痴心妄想。

女佣们一想到大小姐平日暴虐的脾气，立刻吓得哆嗦着逃开，生怕撞上大小姐的枪眼。

赶跑了他们之后，孙诗余心情好多了，一脸温婉的笑容，亲热地挽着费祎的手臂。

制服诱惑也有很多种，费祎身上的白衬衫黑外套都穿得随意，领口扣子少了那么两三颗没扣上，裸露的一小片锁骨透着成熟男人的味道，惹得她禁不住浮想联翩。

花了这么多年，用了这么多手段，甚至不惜双手染血害死情敌，终于迎来了这一天——费祎答应上门来拜访，某种程度上说算是求婚的预演。

孙家不算特别的豪门，却胜在年代久远，韵味悠久，从进门开始，费祎就在上下打量这座古老的宅院。

距离晚饭还有段时间，费祎跟着孙诗余去了她的房间。

和想象中的一样，奢侈度大于实用度，各种闪瞎眼的装饰品摆了一屋子，跟暴发户一样，半点品味也无。

“很漂亮的房间，金闪闪的。”

“是吗？很高兴你能喜欢~”孙诗余没听出男人话语里的嘲讽，开开心心跑出房间，“我去给你拿饮料还有点心，你随便看。”

女人一走，费祎脸上的笑也不见了。

他掏出口袋里的微型摄像机，在房间里四下查看，衣柜里满满是衣服，抽屉中也多是亮闪闪的首饰，来到房间挂着画的一侧，费祎随手敲了敲墙壁，眉毛一下子揪紧了。

声音不大对。

四下敲打几次，他发觉挂画附近的声音最违和。

小心取下画板的木框，背后居然有个小暗格，手指一勾，暗格便拉开了。

费祎只往里看了一眼，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一小戳短发旁是一张照片，上面的少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腰部以上都被画得支离破碎，连怀里的小狗都被划花了，照片右边还有一个小木偶，乌黑柔顺的头发与黑色的眼瞳，血红色的针插满了全身。

门外，孙诗余的声音传来，尖细得刺耳，“拿点卤的鸭心过来，给阿祎当下酒菜。”

费祎恨得全身发抖，他只想冲出去一把把这个女人的心脏挖出来，看看恶毒至此的人心究竟是什么颜色。

当陈子明急匆匆的从家里面赶到费祎说的地方时，就看到他坐在角落兀自坐着，沉默地静立着，宛如一尊了无生气的石像。

让他这么着急赶来的原因就是费祎刚才发来的短信。

“我想杀人。”

眼前面色死寂的男人，和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警部联系在一起，陈子明有点感伤。

唐颜是那么清清淡淡的一个人，但是她的离去，却好像带走了费祎全部的生气。

落座之后，见桌面上只有一壶茶，陈子明有点惊讶，“阿祎你居然不喝酒，很少见啊。”

他本想借着这个话题让气氛缓和一下的，但对面的人明显不配合。

“啊，我现在要努力保持清醒。”费祎扯起嘴角，似乎想笑，只是那个笑容实在阴郁得灰败。

陈子明注意到费祎握杯的手青筋暴起，像一只孤狼，正极力压制着满心的暴虐。

“阿祎，你那条短信，是说孙诗余？”想起今天是费祎去孙家，名义上是“上门”，实则“调查”，陈子明不确定地问。

“呵，你看一下这个。”费祎将微型摄像机放到陈子明手里，兀自仰头灌下一杯茶，他喝得太急太猛，茶水顺着唇角淌了下去，他却完全不在乎。

摄像机里，是费祎录下的，在孙诗余房间发现的暗格。

那些个划烂脸的照片，卷成一团的黑色的头发，还有扎满血色细针的人偶，看得人不寒而栗。

陈子明打了个寒战，他看过不少鬼片，什么午夜凶铃山村老尸，却都不如此时一段录像令他寒毛直竖。

因为，不管什么鬼片，那些鬼害人，也是因为生前被人折磨致死，心怀怨恨，而孙诗余下这么恶毒的诅咒，甚至精心谋划布局将人撞死，只是因为嫉妒。

女人的嫉妒，居然可以凶残到这个地步！

但是……

陈子明摇着头冷静的道：“阿祎，你知道的，这不够，就算她有杀人动机，也出现在案发现场过，这些都无法成为足以立项的证据。”

“我明白。”费祎的眼浑浊一片，看不到一丝光芒，恰如一潭死水，“有时候，我真想拿把刀，捅进那个女人的心窝，帮小颜报仇，之后我再自杀……死了也比这样煎熬地活着要好。”

“这么做也不错，不过，你就是个杀人犯，而孙诗余却变成了被害人，被众人当做无辜的逝者悼念。”陈子明半开玩笑着说道，悠闲的语气就跟谈论“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相反，你这个杀人犯会被报纸大肆宣扬，你会成为人尽皆知的犯罪者，你的父母会背负‘杀人犯双亲’的美名，你所有的侄子侄女也不能进正规机构工作，还有，”陈子明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疼痛，“还有，人们提到‘唐颜’，大概会加上一句‘杀人犯的恋人’。”

嘭——

巨大的声响炸得人耳膜生生地疼，整个屋子都沉寂了。

老板皱着眉头赶过来询问状况，陈子明只是优雅地笑笑，“抱歉，我朋友有点激动，我们会看好他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老板见陈子明谈吐儒雅，看着也不像是混混，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费祎刚才砸在桌上的一拳，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人的肉体显然硬不过实木的桌子，费祎这么不管不顾地砸下去，皮肉顷刻青紫一片。

对方干得太漂亮，杀了人，抹消了一切证据，半点把柄也没留下，到了现在，哪怕热血如陈子明，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要为唐颜报仇，让恶人遭到应有的报应，凭他们的能力，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