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难眠。

因为巫族的重现，梦魇一个接一个。

苏沁云持刀在手，蚀骨剜心。

口中还在狂妄地叫嚣着：“苏染妖，纳命来吧。”

刀刃直冲胸口而来。

猛然惊醒，布衾都已被冷汗浸湿。

苏染妖看看窗外，天已大亮，才从噩梦中松一口气，忽又想起外公今日要走，急急忙忙下了床。

不待巧翠过来服侍，自己就梳洗完毕，换上衣衫就往前厅奔去。

巧翠慌忙在后面喊：“大小姐，林老太爷已经启程了，还有，老爷让全家前厅议事。”

脚步倏然顿住，满面狐疑地回望：“你说什么，外公已经走了。”

巧翠点点头：“是，一大清早就走了，老太爷来过，见大小姐还在歇着，就没有打扰，只说让我们以后好生伺候着，是大少爷送老太爷走的。”

苏染妖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外公走了，最懂自己的人就这么离开。

以后有什么心事，该同谁说去。

苏沁云母女的伪善面目，父亲一直都未察觉，自己有心揭穿，却没什么好法子。

巧翠见她愣神，又提醒一句：“大小姐，老爷让全家前厅议事。”

苏染妖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却不复刚才的着急火燎，步子不紧不慢。

本想着送送外公，既然他老人家等不及先走了，这有苏沁云母女在的场合，也就不那么急着去找不愉快了。

晃晃悠悠来到前厅，见苏衍的脸色已有不悦。

才欲上前请安，苏沁云倒先开了口。

“姐姐，你这连日为祖母寿宴操劳，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怎么不多睡会儿。”

正话反说，当着苏老夫人的面儿，要先给苏染妖一个下马威。

“染妖，云儿是心疼你，可你自己也得拿捏着分寸，你外公早起回去，你连送都未送，实在是于理不合。”

苏染妖本想将苏沁云怼回去，可苏衍开了口，这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说的多了，总是让爹爹为难。

“染妖记下了，以后注意便是。”

苏染妖低眉顺眼的模样，让苏沁云母女心中好不舒坦。

苏夫人还想再加把火：“染妖，你是苏家嫡女，举手投足都应该有个相府千金的模样，这不是早起晚起的事儿，而是你有没有将长辈放在眼里。”

“母亲教训得极是。”

她今日不想与任何人争辩，整晚的梦魇还未完全消散，再加上外公已走，真是累了。

人在疲累时好说话。

苏衍清清嗓子：“好了，这事到底为止，染妖不小了，一向又乖巧懂事，今日看来真是困倦，倒也无妨，咱们议正事要紧。”

苏夫人还欲说什么，苏沁云伸手拽拽母亲，又暗自使个眼色。

母女二人的小动作，全让苏染妖收到眼里。

暗地里冷笑。

这两个人，还真是没有一天不给自己找霉头的。

苏衍所说的，正是关于皇家国宴的事情，东陵帝将迎宾礼仪交托丞相负责。

兹事体大，这差事并不好办。

谁都知道，礼仪邦交大小庆典一向是礼部尚书的事，圣上这次委以重任，表面看上去是信任苏衍，实则给丞相府出了个大大的难题。

苏延棠和苏染妖兄妹神色凝重。

东陵帝的这一安排，看似器重，实则给丞相府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礼仪邦交大小庆典一向都是礼部尚书的书，无端砸在苏衍头上，这事办好办砸都会惹人非议。

“延堂，你怎么看这差事。”

听父亲先问向自己，苏延堂微一怔。

从那件事之后，朝廷的事，就很少过问了，平日父亲在家时，也不常提起。

苏染妖看着兄长眉间的深色，知道父亲这无意间一问，又触及心事。

“爹爹，哥哥现在府中深居简出，恐怕一时半刻，也想不到什么好点子罢。”

有意替兄长解围，却又碰到苏老夫人的霉头。

这么说着，眼睛已望见祖母不悦的神色。

罢了，大不了自己多挨一顿骂。

果然，苏老夫人开了口：“苏染妖，昨日还觉得你巧费心思，为那寿宴辛勤操劳，没想到，今日又故态复萌，没尊没卑的，你父亲可是问你了，苏家尚有嫡长子，轮不到你说话。”

这在预料之中，苏染妖全然不放在心上。

不过，刚才那话倒是提醒了苏衍，儿子现下屈居府中，本也就是为了躲开那些是是非非。

可已说出口，只能转个话头。

“母亲，染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事谁拿主意，都也没有办法完全揣测圣意，今日就是给大家提个醒，丞相府的一举一动，全在圣上眼中，近来需谨言慎行，且莫叫有心之人拿了把柄，再借着国宴的机会，与苏家为难。”

这下也不再提国宴庆典的事。

苏沁云却突然波光一转：“爹爹，您年岁大了，独自操劳此事，难免会有疏漏，云儿觉得，从这次咱们府中的寿宴来看，姐姐倒是比哥哥更合适些，不如就让她帮衬着。”

她巧笑倩兮，字字句句都捧着苏染妖。

这一句，换来苏老夫人的赞许。

“到底是云儿乖觉，总想着替你父亲分忧。”

苏夫人紧接着话茬：“是啊，云儿这孩子平素心软，见不得家中任何一人为难，对她姐姐，也是佩服的紧呢。”

佩服？心软？

苏染妖心中冷笑阵阵。

想做孝顺子孙，却偏拉自己垫背，苏沁云越来越会使那一石二鸟之计了。

就连苏衍也着了道。

“云儿啊，爹爹有时觉得你年幼，说话做事总欠些分寸，现在看来，你也渐渐长大，思虑倒比以前多了些。”

苏染妖觉得今日犯冲黄历，一大清早来陪苏沁云演了一场父慈女孝。

看不出来，这个苏沁云越来越有本事啊，三言两语给自己先设个圈套，又在爹爹心中留下个好印象。

苏染妖一言不发，盯着苏沁云把戏做足。

一大清早，一家老小聚在一起，看着郑重其事，却商议个没头没脑，她只觉得脑袋疼。

后花园里。

苏延棠和苏染妖并肩走着，只有兄妹二人在场，有些话，就不用再藏着掖着。

“大哥，染妖刚才可不是有意贬损你啊。”

苏染妖急急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