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突然破墙而入的黑色影子到底是谁，塔尔希洛已经不用再去思考。

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是以此等粗暴的方式，以及毫无预测地出现在这里。

为了不再次将那身影认错，曾经将那身影在脑海中无数次地回想，将其深深刻在脑海里。

离岸—

以纯白色的空白为背景，他全身漆黑的鳞片闪耀着危险的气息，宛如一只恶鬼忽然降临。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塔尔希洛在一阵子之后，才用语言表现出自己的震惊。

“塔—尔—希—洛—！！！”

疑问之后的，是离岸的吼叫。

他的声音盖过糖果与阿尔冯斯战斗所发出的轰鸣，径直地传达到塔尔希洛的耳中，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离岸那愤怒的脸庞。

离岸速度之快，让塔尔希洛几乎难以反应得过来，脑中电光一闪，离岸的脸就已经赫然在眼前。

“为什么你小子总是自作主张？？！”

离岸拽住塔尔希洛，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吼。

塔尔希洛感觉到自己的脸就像是被一阵炽热的狂风吹袭，就连头发也是被吹得向后游去，那张被疤痕所损毁的少年的脸，有汗在流淌而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塔尔希洛顾不得他的疑问，急忙问道。

“为什么？！”离岸一脸怒容，“你自己不是心知肚明吗？！！”

心知肚明....

很抱歉塔尔希洛还真的不清楚，不过心里也能猜测到一些。

大概...

是和塔尔希洛的目的一样，都是前来终结点他们作为人造之物，以及对方仍被掌控的命运。

“想到了一处去了吗？”塔尔希洛冷笑了一声，毕竟这可算不上什么高兴的事情...

为了完结这一段被编排好的旅途，所要付出的最低代价，是必须要牺牲点他们之中的其中一人。

“我到底是为了谁才背负了这么多？”离岸声音突然变得微小，就像是不希望这些话被任何一个人听到，“到底是为了谁才做了这么多啊...”

在塔尔希洛记忆回来之后，才彻底明白离岸所背负的东西。

被制造出来的他们，被用不断实验的方式养大，在成长的途中逐渐找到了自我，萌生出的愿望这类天真的东西，让他们走向了毁灭。

而将他们带领到这条漆黑道路里的人，就是塔尔希洛。

“我们逃吧。”

回来的记忆中，那个得意洋洋的自己，正用着一张稚嫩的小脸，说着自以为是的大话。

“去看看海边，去看看树林，去看看沙漠...去看我们所想要看到的任何地方。”

那几个还懵懂的孩子对他的话万般向往，无不露出期盼的眼神。

因为塔尔希洛的话中，似乎藏着名为自由的神奇东西...

但是此时想起他们的那些曾还会欢笑的脸，塔尔希洛的心如被万支铁针所扎。

原本应该是塔尔希洛所背负的罪孽，原本该被离岸碎尸万段的他，却是以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出现在他的眼前，还重新说着自己的向往。

多么可笑，多么的过分，多么惨不忍睹...

塔尔希洛这个人，在离岸的怒容中，感受到了彻底的悲伤。

“不要道歉啊...”

在塔尔希洛还未开口时，离岸却抢先说。

“这是我们的选择...”

离岸拽着塔尔希洛的领子将他甩到了身后，自己独自一人面对着利用名为奇尔斯的肉体作为伪装的佐伊。

“装得挺像的啊！”离岸对佐伊说，身上的灵力开始旋转，他身上披满的红黑色鳞铠像是有生命的一般开合着，喷出炽热的气体，“要不是记忆四方体被毁掉，我还真的就想不起你就是那个该死的‘父亲’。”

“......”

佐伊沉默地看着离岸那黑爪上的鲜血，以及他身上些许在逐渐脱落的鳞片，皱了皱眉头，“我明明已经派人去接你了...”

“你是说那些没有心灵的人偶吗？”离岸竖起一个挑衅的手势，“那种东西骗骗塔尔希洛这个傻逼还行，要是想骗本大爷，还早了几百年。”

塔尔希洛还未从悲伤中脱离出来，但是听到他们的话，一下子就明白“人偶”是指塔尔希洛在皇都之中所遇到了阿尔冯斯他们。

但是和他们相处期间，塔尔希洛一点违和感都感觉不到，说是人偶，倒不如说是活生生的人...

“人偶这个词汇真是残忍，无论如何他们都曾是与你门朝夕与共的兄弟姐妹啊。”佐伊看着离岸，再次露出那慈祥的目光，像是在训斥自己调皮的幼儿。

尽管憎恨着佐伊，但是塔尔希洛觉得他的话却并不是无道理。

和阿尔冯斯，艾尔，亚切还有离离他们一起的时间里，塔尔希洛感受到了难有的安心，就像是在茫茫的世界里找到了能够相濡以沫的亲人。

还曾与他们约定了一起完成彼此的梦想，一起去向那个温暖的国家。

互相扶持，互相信任，能轻易将自己的不满与关心毫无尴尬地表达出来，除了“亲人”这一称谓还能用什么来形容呢？

“少摆出那副恶心的模样。”离岸却说，“伪造的肉体，伪造的灵魂，伪造的语言，生活习惯，还有记忆，怎么可能会是我们的亲人？”

塔尔希洛听罢，抬起头看着离岸发白的发梢。

“尽管日夜在轮转，太阳的光芒也会逝去，黑夜也终有消失的时候，得到的东西也会失而复得，但是在其中所流逝的时间是不可能再次回来！”离岸对佐伊说，“属于我们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无论悲伤与否，死去就不会再次出现，也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那才是我们从一开始所追求的东西！！”

...

塔尔希洛睁了睁眼睛，仿佛从离岸的背影中看清楚了什么。

那个该死的稚嫩的小脸再次出现在塔尔希洛眼前，他嘴唇轻轻地动着，在他耳边说道，“我们拥有着终极的自由，那就是死去的权利。”

我还真是卑鄙的人啊...

塔尔希洛抹了抹脸，终于回想起来他们之所以会追随塔尔希洛那荒谬想法的原因。

在那个名为灵枝的实验设施里的他们所要追求的并非什么太阳初升的地平线，也不是苍绿的树海，更不是荒芜得无止境的沙漠，而是一种在痛苦的环境中解脱的终极自由。”

“我们一起死去吧...”

塔尔希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