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揉着太阳穴，斜倚在御书桌后的龙椅上，面色阴晴不定。

方才内阁首辅孟大人汇报了半天，连篇累牍，皆是攻击长公主的话语。

不仅弹劾她骄奢淫逸，更抛出许多书信谍报，力证前驸马沈渊假死遁逃，勾结外敌，罪无可赦。

皇帝冷笑。

孟大人不愧铁骨铮铮，刚正不阿，居然明知道他信任阿姊，也敢于如此毫无忌讳的攻讦。

阿姊、阿姊……

迷迷糊糊中，他想起从前先帝在世的时候，每日里战战兢兢过活……唯有阿姊信他。然而阿姊不愿意和亲北晋，终于掀起波澜。先帝极为愤怒，甚至持鞭追赶阿姊。

这时候那个人出现了……

姓孟的废话太多，叫他想起这些不愉快的往事。那个人为了阿姊，助他一臂之力，他也信守承诺，同意阿姊与那人成婚。不过后来终于生出间隙。

阿姊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其实他心里很怕，知道阿姊多半从此之后都会与自己离心离德。不过那人居然在他们姐弟情谊耗尽之前，狠心与阿姊别离。

之后自己对阿姊那样好，总归在补偿她失去心上人。

似乎有种骨头里透出来的疼痛，摩擦着他的头颅。刀子搅动脑髓也莫过于此。

皇帝心想，阿姊多少还是怨自己的吧。平日里对自己亲切，更多还是为着独生子打算。不过那孩子从小体弱多病，想必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其实他没有告诉阿姊，那孩子身上中的毒，是他命人下的。

毕竟那时候，皇帝还忌惮着扶持自己上位，又立下赫赫战功，被奉为战神的那个人。

他们叫他“沈渊”。

不，唯有皇帝知道那不过是个假名字而已。

“陛下，这是妾身亲手炖好的天麻鸡汤。陛下劳心费神，需要滋补。此汤以上等天麻炖足十二个时辰，最为补神养气。”

一个柔美娇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郑贵妃。她有时候会等皇帝议事完毕，找些借口过来窥探。窥探他有没有作出不利于赵家的决定，窥探他有没有想要动摇她的地位，当然或许还期待着他能在当着众多臣子的面对不成器的太子大发雷霆后，给她的儿子一个惊喜。

皇帝冷笑着。

郑氏什么心思，唯有她自己不知道有多明显。

不过这不妨碍他做出宠爱她的样子。

至少有郑家敲山震虎，还能叫太子收敛几分。

真够可悲的，不知不觉间，皇帝变成了跟先帝同样的人，眼睁睁看着儿子们自相残杀，如同养蛊般等待其中某人笑到最后。

郑贵妃用小勺舀起鸡汤，送到皇帝耳边。

“陛下，用些鸡汤，头疼会好些。”

皇帝呢喃道：

“你什么时候就跟那太医似的，懂起用药来。”

郑贵妃轻轻笑道：

“臣妾哪里敢称自己懂药道，不过是玩些花儿香儿什么的。”

皇帝双目微阖，似乎快要在朦胧中入睡。

“拿走。”

语气断然不容置疑。

郑贵妃的笑容僵**。

“人人都道陛下宠爱臣妾。可谁又知道，私下里陛下对臣妾如此严苛。恐怕陛下真心相待的，唯有长公主。”（未完待续）